母子二人对视一眼,便在下首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们来的倒是早。”老太太悠闲地喝着茶,举止优雅,一板一眼,不容有半点儿的差错。
杨氏心有戚戚焉,却仍旧咬牙挺直了脊背,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卢少棠虽然心急,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许久不曾陪祖母用膳了,祖母该不是嫌了孙儿吧?”
凌氏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责备的意思。毕竟,她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孙子,宝贝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责骂。“听见了没,还不赶紧去准备早膳?”
丫鬟们忙不迭的应了,恭敬地退了出去。
“我也许久没吃到母亲这小厨房的美味佳肴了,也就腆着脸求母亲留下一起用饭吧……”杨氏露出讨好的笑容,陪笑道。
对杨氏这个粗俗不堪的儿媳妇,老夫人可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老二媳妇是少了你的吃食还是怎么的,说的好像几年没吃过饭似的。”
杨氏尴尬的笑了笑,不敢再作声。
卢少棠见母亲又挨了骂,心里也十分的窝火。可他知道,他越是偏帮着杨氏,老太太越是看她不顺眼,反倒会坏了事。于是只得低垂着眼帘,假装没听见。眼下最为要紧的就是他与裴瑾的亲事,等到成了亲之后,管她是祖母也好,郡主也罢,他都懒得鸟她。到时候带着母亲出府单过,看谁还敢给她气受。
卢少棠的沉默,果然让凌氏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用过饭之后,凌氏便不再装糊涂,开门见山的说道:“关于棠儿的亲事,我仔细想过了。棠儿将来可是要承爵的,他的夫人自然也要是个端庄规矩的。那裴相的嫡孙女虽好,到底不是在京里养大的,规矩还是差了一些。”
又是规矩!杨氏和卢少棠心里愤恨不已。
离了规矩,您老就不能活了吗?
“怎么,你们俩这是有意见?”凌氏见这母子俩久久没有吭声,脸色又开始阴晴不定。
杨氏抿了抿唇,低声道:“媳妇不敢。”
“哼……你最好不敢。”凌氏冷哼一声,轻轻地将茶杯放回了身旁的小桌子上。“事情就这么定了,若没什么事儿,你们便回去吧,省的我看着心烦。”
卢少棠嚯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朝着老夫人拱了拱手,便大步离去。这也是头一次,他在老夫人面前表现的如此失礼。
“你给我站住!”凌氏愣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可任凭她再如何的发脾气,卢少棠也懒得理会,转眼就没了人影儿。杨氏见儿子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母亲……棠儿他只是……只是心情不好……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是不是?好好儿的一根苗子,叫你教成这样……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将他交给你来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凌氏气得摔了一个杯子,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杨氏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默默地忍受着婆母的无理取闹。
老夫人身边的荀嬷嬷冷着脸走了过去,一边替凌氏顺着气儿,一边阴阳怪气的指责杨氏道:“大夫人,您明知道老夫人身子不好,还这般纵容四少爷,实在是太不孝了。若不是看在死去大爷的份儿上,您这大夫人的位子坐不坐得稳还很难说呢……敢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耍心眼儿,还当自个儿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呢……”
荀嬷嬷骂的舒爽了,这才觉得失言。可是抬头一瞧凌氏,见她正闭目养神,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这才稍稍安了心,心里更加得意起来。瞧,大夫人在老夫人跟前,连她这个奴婢嬷嬷都比不上。这主子做成这样,也真够窝囊的!
若是放在二十年前,杨氏哪里肯忍受这样的屈辱。可侯爷战死沙场之后,她也便失去了依靠。如今,她只盼着儿子能够有点儿出息,能够靠着自己的能力挣个功名在身,如此她的后半生也就有个依靠了。
“行了,你也回去吧。”凌氏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放佛多看她一眼便是污了自己的眼睛似的。
杨氏跪了这么久,双腿早已麻木了。若不是她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怕是又要闹出大动静来了。“那……那媳妇就先回去了……”
凌氏没有吭声,俨然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杨氏又朝着她福了福身,这才扶着丫鬟的手一瘸一拐的出了门。礼数方面,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皇宫,勤政殿。
“皇上,卢公子求见。”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帝王的神色,见他面色平静,窦行云这才弓着身子上前禀报。
今儿个早朝,大臣们纷纷上书说起民间的那些个传闻,令皇上很不开心。作为贴身侍候的太监总管,对皇上的心思他多少还是能窥探一些的。早些时候就曾听闻皇上对裴家的那位三小姐情有独钟,如今朝臣们没事儿找事儿,非得将那一位从秀女名单中踢出来,皇上的脸色能好看么?
可是作为帝王,是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的。皇上刚登基不久,还有许多地方被朝臣们牵制着,有些身不由己。可是在他看来,皇上对那位姑娘是真的动了心思的,否则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儿。
听到窦行云那熟悉的尖锐嗓音,顺德帝从奏章中抬起头来,淡淡的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窦行云再次躬下身子,应了一声,便出去宣旨了。
与往日那个嬉皮笑脸的潇洒公子有所不同,卢少棠今日的神色可以说是极为难看。俊朗的脸上不带一丝的笑意,就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银子似的,脸黑得跟锅底有的一拼了。
“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卢少棠撩开袍子,不卑不亢的跪了下去。
顺德帝起初没抬起头来,直到发现哪里不对劲了之后,才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朝着正前方多瞄了一眼。“你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多年的至交好友,顺德帝极少见到他这副深沉愤怒的模样,心中难免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