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生踏着月色,离开了扬州城卫军大营。
许是夜色太撩人,廖生没有急着回衙门,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阵阵风吹过,吹散了多日来的疲惫。
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早已陷入沉睡。
来扬州有些日子了,廖生还是第一次这么悠闲的闲逛着。
至于自己好像迷路了这种事完全不用挂在心上。
这般安静的夜晚,廖生十分满意。
当然,那几只暗处蹦跶的老鼠除外。
似乎有些年头没有巡街抓毛贼了,廖生突然来了兴趣。
于是乎,扬州巡捕总司青衣巡查使这样的大人物,挽起了两只袖子,向着前方行去。
一道纤细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落于街头那座高楼飞檐之上。
左下方,一道壮硕的黑影随之出现,很难想象这样的体型,却能拥有这般灵活的动作。
“嗤。”
书卷声起,卷轴如缎带般飞舞,摊开的卷轴,缓缓落在上方那人曲起么膝盖之上。
“是这里。”图纸与实物相对照,一眼便知道找对了地方。
真气自指尖缠绕而出,没入卷轴,便见着画满了图的卷轴自行收拢,重回掌间。
抓着卷轴的手没能寻到腰间的兜囊,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所隔绝。
一大一小,两只手掌相接,眼花缭乱的动作之后。
“砰砰砰。”密集的闷响传来。
“葵。”一声沉喝,那只被大手困住的小手拍在了卷轴之上。
“嗖。”卷轴化作一道黑影,射向下方。
出手的同时,另一只手伸至肩头,握住剑刃。
“锵。”
狭长的剑身出鞘半尺,还未显现锋芒,便被那只大手,重新按回了深渊。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从身后出现了人,到上方的黑衣人喊出那一声,“葵。”
一脚踩在青瓦之上,蛛纹瞬起,壮硕的黑影直冲而起。
目标是那个卷轴。
手指已经触碰到了卷轴,再前进一分,便可收入囊中。
握剑的黑衣人只觉肩头一松。
“锵。”
银刃出鞘,带起一汪秋水。
而后脱手,横飞而去。
廖生的手落在了那只手上,像撵蚊子一般,随意地拍开。
“咔嚓。”清脆的指节断裂声响起。
廖生抓住了那个卷轴,落在了房顶之上,然后消失。
倒映着月光的银刃扑了个空,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易地切开了街道上的石板。
剑柄之下,尽数没于地面。
地面上的剑柄尚在颤抖个不停,廖青衣已经来到了出剑那人身后。
就像一头雄狮,某一天会突然想起小时候玩过的猫捉老鼠游戏,老鼠换了一茬又一茬依旧是老鼠,那只猫却不再是猫了。
轻轻抬起的手,却迟迟没有放下,这一掌下去,眼前两名尚未发觉身后有人的小老鼠,铁定是受不了的。
“唉。”意味难名的叹息声响起。
老鼠听到猫叫,下意识地反应还知道逃跑。
可是对于毫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人,层楼之上的两人却完全丧失了行动力。
甚至没敢回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那道叹息声,就贴着自己后脑勺响起,只消一个动作,或许等待自己的便是人头落地。
没有理会被吓破胆了的两人,廖生正欲出手,一道隐晦的气机悄然出现,而后消失。
侧身看向那道一闪而逝的气机消失的方向,廖生的国字脸上爬满了疑惑。
没有丝毫迟疑,体内磅礴真气潮涌而出,在体表萦绕而不散。
“颂。”
破空声一闪而逝。
高悬于穹顶的那轮弯月上,人影划过。
强大的气浪逼人而来,吹散了头巾,衣摆随风而动,猎猎声响。
而后漫天青丝飞舞。
单手撑着飞檐,蹲在青瓦之上的黑衣人缓缓站起身来。
玲珑有致的身姿在满月的照耀下散发着难以言表的魅力。
修长的五指探出,伸到头顶,挽住那一缕青丝。
风来的很急,退的也很快。
眨眼间,一切重归平静。
“他是谁?”夜莺般轻灵的声音响起。
哪怕在生死间游走了一遭,女子的声音也没有丝毫起伏。
在她下方,那道强壮的身影看着廖生消失的方向,沉默许久,贴着大腿的右手,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只是一个交手间,右手指骨便断了五根。
五指连心,能撑着不出声,已经是跟强的忍耐力了。
“廖生。”如磨砂般听不出男女的粗糙声音打破了这份平静。
“哪个廖生?”
“……廖青衣。”
“原来是他,消息有误。”是的,他们并没有关于廖生来到扬州的消息。
而单单一个廖生,便能让他们的计划全盘推倒。
因为那个人是廖生。
也是廖青衣。
修长的玉颈微扬,看向那股消失的气机曾经出现的方向,“那边又是谁。”
能让名震扬州的廖青衣不敢有些许耽搁,极速赶去,又会是什么人。
要知道以廖青衣的手段,对待自己二人,两息足矣。
刚才的交手中,甚至没能让廖生露出正脸。
实力差距太大了。
“不知道。”声音无悲无喜。
“休息三日,另做打算。”这不是害怕,三日的时间是对于廖青衣这类强者的尊重。
说罢,女子身体微微前倾,一步踏出,而后踩空,以鱼跃式自飞檐坠下。
“走了。”轻灵的女生响起时,飞檐之上,已无人影。
只有街道上那个深洞与那座高楼之上破碎的青瓦,无声的述说着方才的战斗。
或许不能说是战斗,只是单方面的游戏。
狮子玩累了,正要出手,老鼠瑟瑟发抖等待着死期。
接着似乎出现了一头猛虎,闯进了雄狮的地盘。
于是老鼠活了下来。
这大概也是一种运气。
可惜洛阳运气不太好,西湖边,一个龟张便拥有这般的能量。
今夜已经出现了三名武者。
三名三境武者。
然后,前一刻,第四名武者出手了。
于是洛阳落入了死境。
应该是最近运气好过头了,现在开始走霉运了吧。
洛阳这般想着,等待着。
想象中的疾风暴雨终于落了下来。
只是有些不对劲。
是水,却不是雨,不知何处而来的水拍打在漫天碎刃中,又弹到洛阳嘴边。
味道微涩。
杀机骤起的破碎刀刃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去势。
凝固。
落下。
“叮叮当当。”
数百片破碎利刃不断敲击着地板,毫无节奏却极为优美的声音响起。
应该是死不成了吧,洛阳看着摊开的手心中,那枚指甲大小的碎刃,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