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波惨白着脸，像是胸口被人重重击中了一样，向后退去。肖明见状连忙直起身来，扶住了他。
对面的吴波再次逼近，用着急促的语调说道：“其实，我在记忆深处，还发现了一样有趣的东西。”
“那就是，你其实非常享受这种悔恨刺骨的感觉。”
“你怀念，你悔恨，你纠结，你迷茫，”对方的脸几乎和吴波的脸贴在了一起，“但是，如果能重来，你还会不会再次挥出那一击？”
吴波的嘴唇嚅动着，喉咙里发出了不知什么意义的一堆杂乱的音节。
“让我死吧。”他终于吐出了几个清晰的词，不敢去看身旁的肖明一眼。
肖明已经完全震惊，即使是刚才记忆里被隐藏的细节被唤醒时也不过如此。
一再的冲击令他的大脑有些麻木，他看着眼前的吴波，双手拢在胸前，想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
“好了，别管他了。”另一个他走上前来，把他从吴波身旁拉开。
“你跟他不一样，他没得救了。你还是有希望的。”另一个他说道。
“什么希望？”肖明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自己，再次觉得这只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你还有再次选择的机会。”听着和自己一样的嗓音从耳边传来，肖明觉得既陌生又遥远。
“选择？”肖明喃喃问道。
“是的。”另一个肖明观察者他的神情，轻声说道，“我们可以选择，是不是再爱露丝。”
“露丝！”肖明像猛地清醒了一般，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她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多的痛苦，我们还要继续爱她吗？”
肖明的脸上浮现出挣扎纠结的表情。
“可是，她也带给我很多欢乐，我的人生就是因为她而有了意义。”肖明喃喃说道。
“你的人生还有很漫长的时间，你将会遇到另外一个女子，她美丽、善良、忠诚！”
“可她不是露丝！”肖明痛苦地叫了出来，双手攥成了拳头。
另一个肖明把手放在了他的头上，眼中尽是怜悯之意。
“忘了她吧，在这最后的时刻，如果你能忘了她，再度重生之后你就能获得幸福。”
就在肖明双手抱头，痛苦抉择的时候，吴波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向着他走来，不远处，另一个吴波冷冷地注视着他。
“老肖，”吴波喘着粗气说道：“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他们不是人！”
另一个肖明也盯向他，表情阴冷。
“看我做什么？不让我说话吗？那杀了我啊！”吴波叫道。
“我已经明白你们想要做什么了！你们就是想让我们放弃自己！”他大吼着说道。
“不管你们是用什么手段，我都坚信，一个身体，加上一段记忆，都不会是另一个我！”
“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我的痛苦，我的幸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如果说按照记忆能够正确选择人生道路的话，那么，人类也不称之为人类了。”
肖明放下了手，似有所悟地望着吴波。
“我坚信，人有灵魂，正是灵魂把我们和你们区分开来。”他继续说道。
“和你们的接触中，我承认，你们知道我们的一切，甚至是我们记忆中最隐秘的部分，你们的外表也和我们一模一样，我相信，你们完全可以在社会中取代我们！”
“但是我知道，你们也知道，你们终究不是我们！”吴波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着，另外的两人面无表情，静立倾听。
“这种差别只在于我们的选择！我们的选择不是理性的，依照我们灵魂的指引做出的选择！”
“这种选择可能是愚蠢的，可能是错误的，但是，那是我们所做出的独一无二的选择！”
他走到肖明身旁，和他并肩而立，面对着对方的两人。
“正是这种独一无二的特性，才是我们之所以是我们的原因！”
“而你们，不过是有着我们记忆的一台机器罢了！”
“就算你们有着我们全部记忆和行为模式，或者什么别的东西，我们的行为和你们也完全不同！”
“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他抬高声音，大声问道：“你同意吗？赤月！”
大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弥漫出一丝丝白雾，速度很快，瞬息之间就充满了整个大厅！
吴波和肖明满眼只见一片白色，只有大厅中间半空中不断闪烁着的白色光点提示着他们倒计时仍在继续！
另外两人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不知道他们是否还站在原地。
一团红光凭空在他们眼前出现，不断伸缩，一张一缩之间，像是有某种规律存在。
赤月的声音在红光中透了出来，随着它的声音，红光的闪动幅度越来越来，在一片白雾之中显得极为刺眼！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赤月平静的声音里面，似乎有着一丝遗憾。
“我已经把你们的身体和记忆重新展示在了你们面前，只要你们愿意，就会在毁灭之后，再度在地球上重生。”
“可是你们却把这个机会推了出去。”
“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同步被我的制造者们所了解，他们不愿意见到一个高等生命被我就此毁灭，才对你们做出了补偿，可是你们拒绝了。”
吴波哈哈大笑说道：“那不是补偿，只是取代，对于我们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红光闪烁的幅度越来越大，已经充满了整个大厅，却还在不断向外蔓延着！
肖明也跟着说道：“是啊，要是我不再喜欢露丝，不再能够和她在一起，那么，是谁在地球上以我的样子和记忆生存，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红光中赤月的声音平静说道，“你们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让你们的记忆和生命再度延续？”
吴波面上的笑意没有敛去，声音却平静了下来，“一段记忆而已，那只是复制，不是延续。”
“是的，”肖明赞同说道，“由此而延续的记忆也不再属于我们，那只是拙劣的模仿而已，我，是独一无二的，露丝也是。”
赤月没有再说话，但是红光极度剧烈地闪动了起来，穿透了吴波和肖明的身体，穿透了大厅，瞬息之间，穿透了整个星球！
黑暗的太空中，原本火星所在的位置已是空无一物。
但是有两个意识却在空荡荡的太空中响了起来。
“老吴，我们是死了吗？”
“老肖，不管是生是死，我们始终是我们。”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