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过了一会儿，身旁的童梓声醒过来，咕哝了一句，闭着眼睛把她揉进了怀里，倪菁顺从地环抱住他，两人静静地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已经下午了，应在身边的童梓声不知去向。
倪菁做了一场长长的梦，梦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年轻的女孩，普通的长相，凄惨的模样。回过神来，自己竟又变回了原来的她。
这时，打扮得体的童梓声推了房门进来，手上端着餐盘，餐盘里盛着丰富的午餐。
瞧见倪菁起身，优雅地笑了笑，“起来的话就吃点东西。”
倪菁后知后觉地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摇了摇头，“不想吃。”
“不吃怎么行，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
童梓声将餐盘搁在台柜上，捧了一杯大麦酸奶递给倪菁，“不吃的话就喝点这个，补充一下营养。”
倪菁还是摇摇头。
两人在一起一年了，可倪菁的病情丝毫没有好转，忧郁症越发严重，连带着还有轻微的厌食症。
“呐，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倪菁身体不好，但头脑仍是清醒，“我可不相信你是因为我和沈柯在一起后才开始爱上我这种理由的。”
童梓声已经习惯了倪菁日复一日的问题，笑而不语，“你喝了我就告诉你。”
倪菁瞪了他一眼，无奈地接过玻璃杯，一饮而尽，“这下你可以告诉我了？”
童梓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是最适合我的。”
季小迦回国不久，找了个机会去探监——毛一敏的。
这位的下场着实有些惨烈，惹上了童梓声，最后被判了三年半。
一开始毛一敏以不认识季小迦为由拒绝了会面，季小迦也不恼，让人传了三个字进去，对方果然松了口。
毛一敏瘦了很多，连眼神也有些颓靡，看到是她，满脑子的纳闷，“你……是季小迦？”
季小迦点点头，她已经今非昔比，连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自信，“我是。你的记性真不错，还记得我？”
“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今天来是想谢谢你的，若不是你，现在的我也不是我了。”
“谢我？怎么谢？只是口头上的感谢我不需要，我想起来了，你是在美国一夜爆红的ANGELA GEE吧？你现在这么厉害，真的没办法让我提前出去？”
季小迦看着毛一敏如今的样子，哂笑了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就把剩下这半年蹲完吧。对了……”
“什么？”
她打量了对方一眼，两年多的牢狱之苦把好好一个还没满三十的女人折磨成这样神经质且老态，这对她而言也是另一种惩罚吧？
季小迦风马牛不相及地提了一句，“陈安妮现在混得一点都不好，之前被人踢爆当小三被包养的丑闻，现在已经完全被雪藏了。你原来的主编大人也因为贪污和恶意操纵丑闻勒索他人而落马，大概等你出来后，可以亲眼见证他被关进去的好戏。”
“哦，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毛一敏垂下头，声音也蔫蔫的。
“你还记得当初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么？‘那些明星表面光鲜亮丽，其实他们中的有些人，骨子里比垃圾还不如。季小迦，你真以为沈柯像你想得那样，那么美好？娱乐圈里只有两种人，潜人的，和被潜的，懂了没？我下药，只是一种手段，只是丑闻的催生剂罢了’。”
“呵，我有说过这种话？看来我当年真的好天真啊。”
“没错，是很天真。可是我想告诉你，沈柯比我想象中还要美好，他和别人不同。隔了这么久，我也还是继续相信着他。”
“哪怕他和倪菁在一起？然后又分手？”
“他本来就一直喜欢着倪菁，郎有情妾有意，为什么不行？”
毛一敏面露讥笑，“啧啧啧，真讽刺啊。就算他这么好，可他依然不是你的。”
“你有后悔那么做吗？”
“后悔什么？当年在音乐节，我不过是帮了他们一把，让他俩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帮？”季小迦像听到笑话一般，“你这是玩脱了。倪菁是童梓声的未婚妻，你曝光这件事就相当于给他戴了一顶隐形绿帽。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毛一敏的表情凝固了，“……他们俩订过婚？”
“不仅如此，他们前几天已经领证登记为夫妇了。”
“没想到，哈，真没想到，童梓声真够可以的，睡了我这么多次，结果我没用了，说丢就丢。”毛一敏的脸上充斥着绝望和怨恨，“倪菁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沈柯也好，童梓声也罢，全部都喜欢她？”
“是啊，她有什么好？曾几何时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嫉妒她嫉妒得发疯。可是……这世上每一个人都不可能被百分百复制的，我没有办法成为她，也没有办法取代她。毛一敏，我今天来，是想给你敲个警钟。蹲了三年半，出来后就重新好好做人，好好生活，不要再害别人了，损人不利己。”
“我出来能做什么？身上背着前科，工作上有污点。这辈子就被毁了，我什么都不在乎。”
“等你出狱可以联系我，我能帮你。只要你答应我别再招惹他们了。”
自从和季小迦同台过后，沈柯接下来几天都显得心不在焉。
半个月后，之前录制的那期节目在卫星频道上播出了，那天沈柯难得放了个假，窝在公寓的沙发里胡乱地看着。
他理财的能力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行，现在这些都是宋伊清在监管，账户里的钱已经多了好几倍的零，可他还是宁可窝在公司替他租下的小公寓里。
反正他一个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太大的空间让他没有安全感。
“ANGELA，今天你要尝试做的菜是什么呢？”
“季小迦低头整理着食材，轻声回答道：“可乐鸡翅，很普通的一道菜，好久没做过了，不知道会不会好吃。”
听到菜名，沈柯记得当时自己的心也乱了一下。
是啊，她曾亲手烧过这菜，美味极了，细细回味，不可思议的想念她的味道。
正常录制沈柯都一反常态地寡言少语，而季小迦也显然不太适应这种在正式镜头前抛头露面的场合，显得拘束，可这丝毫不影响她对于擅长料理的发挥。
事后沈柯想想，确实，那段日子里，季小迦在倪菁身体里显然露出了不少马脚，可自己却被蒙蔽了，完全没有察觉，知道在病房外听到她的自白，震惊得缓不过神来。
可明明应该排斥她的，却做不到，仍旧被亦步亦趋地吸引着。
那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喜欢的是谁。
之后在自己的出道音乐节上，一直不想公开的事实被迫公开，沈柯反而没了慌乱。
本想着终于可以和倪菁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满心雀跃的时候，却察觉倪菁又变了，她的笑容更少了，也不爱吃饭，越发地消瘦，情况越来越不好。
沈柯环着身体将自己抱得更紧一些，缩在本就不大的沙发上，心里觉得很难受，这种难受自从季小迦离开后就开始了。
过了不久，倪菁因为自杀被送进了医院，未遂，手腕上的血痕把沈柯吓坏了。
倪菁有忧郁症，她为什么不早说呢？他明明很在乎她，很早很早以前就是这样的，他没有变过，一直没有变过，未来也不会变的。
他如此深信着，现在却忍不住对自己怀疑起来。
童梓声找到他，劝他和倪菁分手，沈柯不想同意，可倪菁偏偏只对童梓声的接近有反应，她会亲近他。
沈柯的心很痛，这种痛就像用针挑破了表皮，因为伤口太小，鲜血都流不出来。
最后他干脆躲开了倪菁，一门心思把心思扑在工作上。
事业越发顺利，受到许多人的爱戴。
某一天，他看到了倪菁为他签下的那些合同，娟秀字体分明不属于倪菁的。
倪菁的笔记本电脑被他当做纪念带回了自己的公寓，那是他第一次升起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他看到了倪菁的日记，几千篇的数量，终于能看穿倪菁的想法。
“我放手，祝你们幸福。”
他给童梓声和倪菁传递了自己的决定。
“ANGELA，你很喜欢这道菜吗？为什么在你如此多高人气的料理中独独选了这道普通的料理？”
“这个啊，”季小迦终于舍得在镜头前抬起头，她笑了笑，“曾经有人一口气把我做的可乐鸡翅全部吃掉了。这让我很高兴。”
是谁呢？
这个问题他当时就在琢磨了，可在电视机前看着她说这句话时，沈柯依旧在冥思苦想。
沈柯困倦得不行，他本来就不喜欢看自己的节目，因为会害羞。可季小迦也在里面，他舍不得移开眼。
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将沈柯的瞌睡虫完全驱逐。
他揉了揉眼接起电话，舒杏的声音传了过来，“要不要出来吃饭？三个人哦？”
沈柯一激灵，从沙发上跳起来，“谁？”
“你说呢？老地方见哦，我们等你。”对方的笑声听起来忒鸡贼。
沈柯看着忙音的屏幕，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然后冲刺着跑进试衣间开始挑选出门的衣服。
“穿什么好呢？”
他还是很苦恼，这件不够帅，那件不够洋气，这件不够性感，那件颜色太土……
沈柯依旧苦恼着，但他正愉悦地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