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心不在焉的跟在刘巧后面，一直垂首深思，完全没注意到刘巧已经停了下来。
刘巧回过头也没叫他，眼睁睁看着他撞在自己身上，微微退后了一步。
徐青豁然抬头，“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刘巧好笑的看着他，“想起来了吗？”
徐青摇摇头。
刘巧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刚才被撞，也似乎是故意不躲闪，徐青为了避免这种尴尬，选择和她并肩走。
空荡荡的楼层里回荡着高跟鞋的哒哒声。
“怎么想起做销售来了。”
刘巧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这让徐青更疑惑了，一般只有朋友才会这么问，她，到底是谁？
徐青没有回答，他在努力回想以前的记忆，在想是不是和这个女人有过节，又或者两人是同学？
“这一层多少钱？”
“三百八十八万。”徐青脱口而出。
“一个月还是一年。”刘巧明知道答案的，却非要逗弄他一下。
“一年。”
“能不能便宜点？”
“三百六十万。”
刘巧扬了扬长发，“我差那二十万吗？”
“十年可就是两百万。”
“我差那两百万吗？”
徐青没辙了，感觉她就是故意的，舔了舔嘴唇，“你到底是谁？”
“刘巧啊。”刘巧俏皮的笑笑，咬着嘴唇歪着脖子，两只手背在身后。
徐青晃着脑袋说道：“也参观的差不多了吧，下去签合同？”
“卫生间在哪？”
徐青前后看看，肯定在这一层，于是指着前方说：“前面。”
他不知道前面有没有，但相比起来后面要走的路更长。
走了大概三分之一，两人看到了洗漱间，陪着刘巧进去看了看。
“不错，布置的挺好，还有洗碗池。”
这地方也是徐青第一次见，哪知道好赖啊。
刘巧推开门进了卫生间，徐青跟着进去，刘巧忽然回头，“服务这么周到，上厕所也要跟着？”
徐青一愣，慌忙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自己进了女厕所，弯腰道歉急速后退，“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你要参观呢。”
“别走了。”
徐青刚摸到门，又停下。
“就是进来看看。”
刘巧认真的打开一个个隔间都看了遍，敲了敲水管，“这东西质量怎么样？不会崩了吧。”
“怎么可能。”徐青无语的看着她。
其实也没什么看的，俩人马上就出去了，徐青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和小心跟着她。
看完了东面，又到西面，两边几乎都一样，最后又回到正对电梯间的这里，从上往下俯瞰。
“介意抽烟吗？”徐青在试探她。
谁知刘巧拉开皮包，掏出一盒高档烟递给他，徐青没有接，刘巧便取出一根来又递到他面前。
徐青接了过来。
“啪嗒。”“啪嗒。”
两个声响，两簇火苗。
徐青扭头看她，刘巧“呼”的轻轻一口，把他的火苗吹灭了。
徐青没有动，刘巧便把打火机搁在烟前，迟疑了几秒，徐青才抽了一口，刘巧也收起了打火机。
这一幕，有很多似曾相识的回忆，太多了多到他想不起来那些面孔，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刘巧绝对是在自己原来还有工作的时候认识的。
“辞职很久了？”刘巧没有再看他。
“嗯。”
“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徐青想问，但刘巧忽然说出两个字，“领导。”
徐青沉默了，他在想自己原来是不是得罪过她？
“七八年了你还记得？”
是啊，这么久了还他妈的记得自己，这得得罪到什么程度，徐青抽的有些急了，一口接一口，浓郁到散不开的烟雾，呛的刘巧捂住了鼻子，却没有挪动半步，就这么忍着。
徐青察觉到后，干嘛用力吹散这些烟雾，“对不住。”
“没事，习惯了。”
“我们原来……”徐青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是不是得罪过你。”
刘巧一手抱着臂膀一手支着下巴说道：“也不算，你是公事公办，遵循规章制度。”
“你们是什么公司？”
“金猪有限公司。”
这个名儿好像在哪里听过，徐青慢慢想，慢慢想，突然灵光一闪，“那个养猪场？最大的那个。”
“想起来了？”
但是徐青没想起她来，摇摇头。
刘巧轻咳几声，装成男性的嗓音说道：“你们这样让我们很为难啊，质量检测报告都没有，怎么给你盖章。”
“咳。”徐青尴尬的低下头，这话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这些普遍存在的问题，很让人头疼。
刘巧笑着说：“那时候我才二十岁，还在上学，大二，那一年在我二叔的公司实习，结果就遇到你了，我至今都记得找了你几次，被你推了几次。”
时间太久了，徐青已经记不清了，只能靠着刘巧一点一点的回忆。
“你知道那时候我多恨你吗？真的恨不得把你摁在桌上让你没日没夜的盖章。”
徐青摸摸鼻子，“资料齐全的话，我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对。”刘巧点点头，“所以我就东跑西跑，跑了将近一个月把资料送到你面前，结果……”
刘巧看向他，“结果你告诉我还缺，我又不懂，问一句你说一句，又让折腾了我半个月。”
后半句话的时候，徐青听出来她咬牙切齿，心虚的辩解道：“不会吧，我是那么做的吗？我一向很好说话的。”
刘巧剜了他一眼，“所以，这个单子我可不会那么轻易签的。”
徐青耸耸肩，“那又不管我的事，签合同是和刘月签，我又挣不到一毛钱。”
“我会和她说清楚的。”刘巧转身，“我只和她签半年，剩下的找你。”
徐青愣住了，“半年也能签吗？”
“你们有规定不能吗？”
徐青脸色变绿了，妈的，难道自己半年后又要面临失业？
“怎么？你不走？”刘巧停在那儿等着他呢。
“你先下去吧。”
刘巧耸耸肩，“好啊，反正你不在，我不签。”
“你如果愿意每天跑的话，我无所谓。”
一有失业的念头，徐青马上变得破罐破摔。
刘巧微微眯起双眼，“徐青，你真是个王八蛋。”
“随便。”
“你他妈太欺负人了。”刘巧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过来，拎起包狠狠甩在他胸膛，指着自己鼻尖说：“我现在是你们顾客，顾客就是上帝对不对。”
“对。”徐青脸厚皮厚的应和着。
“你们就这么对上帝？”
“上帝又没给我钱，我干嘛对她那么好。”
“是不是我给你钱，我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
徐青耍无赖的撅撅嘴，“那要看你给多少了。”
“十万？”
“五十万？”
“一百万。”
徐青只是在开玩笑，可看刘巧的样子似乎当真了，马上抬手打断道：“你出多少钱都跟我没关系，你消消气，然后去签合同。”
刘巧被他逗乐了，“签合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不是，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想让你尝尝我当年的委屈，我也要让你跑一个月，不对，是一个半月。”
“这跟我有毛关系啊，是你没把资料准备齐全。”
“那你就不能一次性把我缺什么都告诉我嘛，每次都跟挤牙膏似的，我跑一次你告诉我一个，跑一次你告诉我一个。”
徐青怂了，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我告诉你，要是这辈子没再见着你，这口气我就咽了，可惜老天爷又让我遇着你了，这口气我必须撒出来。”
“大姐。”
“我二十七岁。”
“姑娘，七八年了。”
“我就是这么记仇。”刘巧恨恨的看着他，“那堆资料现在还在我房间里，我搬家都带着。”
“你这太……这样不好，应该乐观一点，那段经历对你来说很有教育意义啊，起码你以后准备资料会很充分，不用再跑了。”
刘巧没忍住踢了他一脚，扯着嗓子吼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准备过任何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