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某个夏日午后,一觉醒来,炽烈的阳光挥洒在你的脸上,窗外烈日下翠绿欲滴到仿佛变形的行道树和空无一人的街道,整个都透着一股不真实感,好像世界上只有你一个活人。
现在的黄巾就是这种感觉。从“朋友游戏”退出后,当他再度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趴在电脑桌上,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过,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站起身拉开窗帘向外望去,还是那个空旷的操场,还是那些鸣叫的飞鸟,跟他进入游戏前别无二致,似乎刚刚他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能这就是书上说的恍若隔世吧。
他环顾四周,陈点不在电脑室,当下心中一惊。没等他的惊悸转化成担忧,陈点的声音从教室外传来——
“好的,李老师,麻烦您了!”
刚刚悬起的心顿时落地。
陈点回到电脑室,看到黄巾,莞尔一笑,“我猜你又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黄巾猛点头。
“我们该出去了,边走边聊吧~”
黄巾当然没有异议,拿上自己的东西跟着陈点就出了学校。原来刚刚是值班的李老师,他问陈点是不是东初的学生,说是暑假期间电脑室不让用。
“我跟他说我们是准东初学生,来看看心仪学校的,这才蒙混过关。
“反正嘛你的确是,也不算撒谎~”
除了陈点本人,黄巾最关心的问题自然是进化点,他让陈点将进入独立空间后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进入的独立空间一片黑暗,不知道有没有边界,黑暗中悬空出现一个类似显示屏的东西,上面有一排头像加一个单独的选项。头像是他们几个失败者,头像下面还标注了是否具有可被剥夺的进化能力,除了黄巾以外其他三人都是【有】。单独的选项是【进化点】,按照事先约定,陈点没犹豫就选了这个,然后就跟黄巾他们差不多,眼前一黑后回到了现实世界。
马英明也有进化能力,这点倒不出乎黄巾意料,只是不知道他的进化能力是什么,在游戏中是否使用了。从选项来看,恐怕只有选择了剥夺某个人的能力,才能看到TA具体能力是什么。陆英那边会剥夺谁的能力,或者她也选择了进化点,这个黄巾还不知道,不过现在也不需考虑,虽然陆英两人看起来不是善茬,但毕竟这才是黄巾第一场游戏,后面是否会再相遇都难说,无需多虑。
至于陈点获得的进化点,它是类似于一个“概念”存在于陈点脑内,陈点知道它的存在,只要想使用就可以使用。要比喻的话,就好像人的内脏,看不见,但知道它就在那里,并且意念还可以控制它。目前,陈点脑内就有“一个进化点”这样的器官,如果陈点选择使用这个器官,它就会消失不见并转化成陈点想要强化的结果。虽然要比喻一个前所未见的又不可见的东西十分困难,但黄巾还是很快理解了陈点的描述。
“就是相当于网游里的技能点是吧?”
“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我也说不好。你获得一个就知道了。”
黄巾也把’弓兵’和’笑匠’的事情跟陈点说了,还掏出了他们留下的便条,当然他隐瞒了白兰那些无聊的动作,不为别的,纯粹想避免无谓的麻烦。
“这两个人好像有意想跟我们,尤其是跟你师傅交好。这段时间白逸他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算起来已经两周没有师傅的消息了。”
“他以前经常这么玩消失吗?”
“那倒不是。师傅他以前也经常不告而别,但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也不联系我的。”
“那你有白逸的联系方式吗?QQ号什么的。”
“有倒是有……但我从没见过他上线。”
“那就给他留个言吧,把’弓兵’’笑匠’的事情跟他说一下。我想他可能认识这两人,如果他没看到,那计时他们跟他没缘分。”
“那我的进化点呢?”
“先留着,等白逸消息。”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聊着走着二人就到了黄巾家楼下,又是分别。黄巾还不习惯分别,好在这一次,不需要相隔三年之久。
陈点的住处就在黄巾家不远处,从学校回来正好顺路。当然,如果能和你喜欢的人一起回家,哪怕他住在南极都是顺路的。
像黄巾陈点这个年纪的孩子,家长还不会给他们配备小灵通。那个年代还没有智能手机,最最先进的手机也是直板按键的,而且价格不菲,不是黄巾这样的贫农家庭可以奢望的。基本上,在家里的时候黄巾没有任何手段可以联系外人,除了一部他从未碰过的座机。
他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不得不碰这个座机,因为当他回到家的时候,他的父母正面目狰狞地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看到这一幕时,黄巾清晰地感觉到心里某种东西咚地一声落地,又咔嚓咔嚓碎成一片,震得他头晕脑胀,四肢发软。他艰难控制着颤抖的双腿,强行挪动到座机附近,一边拨通110一边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母亲双目圆睁,仰面朝天,脖子上一道巨大的裂口,裂口处的血液已呈暗红色,天花板和吊灯上都是斑斑血迹,而父亲面朝下伏在母亲身上,背部数道深可见骨的开放性伤口,极其恐怖。
黄巾一向觉得自己冷静理性,可面对这样的画面,别说一个十二岁的自诩冷静的小孩,就是一个成年人,怕是也不会比黄巾更镇定。他脑袋里嗡嗡作响,连自己如何回答110接线员的都不清楚。他只知道10分钟之后,警笛声自楼下传来,然后就是数个警察进入家里,忙里忙外,还有个女警察把仍在原地呆愣的他抱下楼上了警车。
去警局的路上,他始终一言不发,任凭女警察怎么问话他也没有搭理,女警察可能是见多了这样的事,也就没有强求,只是拍拍他的后背,说他们一定会找到真凶。黄巾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
我…成为孤儿了吗?
很快,他就被警车带到了N市警察局。像杀人案这样的大案,都是会火速立案甚至第一时间成立专案组的,尤其还是这种手段极其残忍的近乎灭门的惨案,几乎整个警局的人都被叫来加班,局长还向上级打了报告,申请刑侦专家参与组建专案组。
作为被害人的亲属和现场第一发现人,黄巾被留在警局录口供。当然没有人怀疑眼前这个乖巧伶俐的十二岁小孩会是真凶,那是只有小说里才会有的桥段。他留在这里的唯二理由就是需要提供足够信息帮助警察侦查案件,另一个理由是那个家暂时不能回了。
黄巾的父母都是来城里务工的农民,文化水平不高,但心地善良,与人为善,平日里也勤勤恳恳,从不与人交恶,社会关系也很简单,不存在仇杀和情杀的可能。从现场勘查情况来看,他们家也没有什么财物可以丢失,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一般像这种手段残忍的凶杀案,无外乎两种可能,一,凶手与被害者之间存在深仇大恨,不如此不足以泄愤;二,凶手心理变态,从虐待受害者甚至侮辱尸体中可以获取快感。死者社会关系简单,很可能是后一种情况了。这种情况也是最为棘手的,因为连嫌疑人都没有,如果不尽快侦破的话这种罪犯还很可能会连续作案。
黄巾这边连口供带安慰,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刑侦科和痕迹科的人也把现场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但是除了将黄巾爸妈的死状死因记录详细以外,连个第三者的毛发都没找到。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可见受害者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被杀害,男性受害者正值壮年,除非行动受限或受到威胁,否则不应该毫无反抗行为,但从尸体来看二人均无捆缚痕迹,胃内容物也没有异常,由此可以推断要么有多名凶手,要么出于某种原因受害人无法反抗。受害者的姿势表明,男性受害者在死前曾试图以身体保护女性受害者,可见二人感情不错。奇怪的是,受害人的伤口全都是开放性伤口,看起来像是被类似大砍刀一类的锋利管制刀具造成,按理说这样的刀在造成伤口时很难不因为其巨大形状而在血液喷溅时留下痕迹,可是遍寻现场也没找到类似的痕迹。死亡时间推断为下午四点,死者家是顶楼唯一的住户,楼下邻居也没听见任何异常声响。一没嫌疑人,二没凶器,三没目击证人,这个案子将会非常棘手。
员警向女警察汇报情况的时候,黄巾也在旁边听着,一个字不落。原本女警还担心汇报内容会引起黄巾不适,安排他去外面长椅上睡觉,但黄巾自己表示想要留在办公室,这还是黄巾来警局后第一次提要求,女警也就任由他旁听了。听完报告后,黄巾知道后面警察们大概是要连夜开会商讨思路,便主动起身往长椅走去。
来警局的警车上,女警就问了黄巾还有什么亲人可以联系,不知为何黄巾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陈点,他给了女警陈点的地址,女警就把陈点也一起带到了警局。虽然对于要接的人竟然是个小女孩这件事女警也感到疑惑,但想到黄巾家典型三口之家的布置,心下又觉得黄巾可怜,现在可能最亲的人也只有好朋友了吧。此时陈点就在外面长椅上坐着等待。
这么晚了,小女孩家却只有她一个人在,这一点也让女警十分疑惑,难道她大人都不担心的吗?
看到黄巾脚步沉缓地走来,陈点什么也没说,站起来把黄巾拥在了怀里。
也许…今后能陪我的人,只有你了吧…黄巾把头靠在陈点肩上,渐渐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