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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了开,“主子,您三思啊!”

简之一脸焦虑地闯了进来,他刚到屋外,却是越听越是心惊,“如今正是非常时期,想致您于死地的人,绝对不会比元美人少,您这么做,无疑是将自己置于险境,请您三思而后行啊!”说着话,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云兰急忙附和点头,“是啊,殿下,简总管说得没错,恕奴婢不敬,若是您有个什么意外,我家主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这样活着,可比死还难受,请您三思——”

“够了!”

岳擎倏地站了起来,轻轻放下灵歌,“有你们啰嗦的工夫,吩咐你们办的事早已经办完了,不去搜寻那个下毒之人,却在这里杞人忧天,难道这就是你们仅有的能耐么?”

“主子——”

“我不想听!”

岳擎一甩衣袖,打断简之,顿了一下,才又道,“既然你来了,就不必麻烦十三皇叔了,你去门外守着,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话音方落,床榻之上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灵歌轻颤着眼睫,欲睁开眼,却猛地侧过身,喷出一口黑血来。

晦安大师大惊,急忙冲上前再次封住了灵歌的穴道,看着灵歌重又昏迷过去,禁不住满面焦忧,“毒气已经控制不住,没时间再耽搁了,若是再有迟疑,只怕我师兄在世,也回天乏术了!”

岳擎一听,再也不去理会二人,忙上前扶起灵歌,盘腿坐在她身后,按晦安的指示,将双掌平贴于风门与三焦二穴,开始运功逼毒。

简之见状,已知再劝无用,遂急忙拉起云兰,与晦安大师一起退到了门外。

晦安道,“催动内力期间,最忌被人惊扰,一旦走火入魔,轻则伤残,重则殒命,万望简施主加倍留心,以确保你主子的安全,老衲这就去查问僧众,顺便备一些解毒的丹药来。”

简之点头道谢,又侧头看了云兰一眼,云兰会意,忙带着仍呆愣在院子中的几个嬷嬷一同走了出去。

谁知刚出院门,一抬头,便瞥见岳沨远远走来,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云兰一惊,急思之下,忙对身后的一个嬷嬷道,“主子被人下毒一事,万不可泄露出去,你们虽是皇后的人,但太子却是皇后的心尖肉,相信他若让你们死,皇后也保不住你们。”

几个嬷嬷倒也识相,云兰话音未落,便忙一齐点了头,“姑娘放心,我们都是宫中老人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话落,相互看了一眼,一人又忙道,“相信小主醒了,该会需要不少东西,我们这就去厨房帮着打点一下,毕竟都是些寺里的僧人,怎么说也是男人,心思不细,误了事可就不好了。”

云兰早有意要遣散她们,只是一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如今几人却先一步提出要离开,不禁心中一喜,忙点头允了,“如此也好,你们可快去快回!”

明知几人为了避祸,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云兰还是装模作样地嘱咐了一句。看着几人急急似逃一般离去,云兰松了一口气,再转过身时,岳沨已走过大雄宝殿的侧院,离自己不远了。

“给王爷请安。”待其走到丈许的距离,云兰索性亲自迎了上去。

岳沨挑了眉,“你不在屋子里服侍你家主子,怎么跑出来了?”

未免他生疑,云兰勉强扯起一抹笑,“回王爷的话,主子许是累了,用过膳后就睡下了,奴婢怕吵着主子,就带着几个嬷嬷出来了,也算是抽空赏赏这庙里的风景。”

“睡了?”岳沨扬首看了看门口仍不动如山的御前侍卫,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锦盒,一笑,“真不巧,本来还想给她看一件稀罕物,看来我得等会儿再来了。”

等会儿?云兰一凛,忙又笑道,“是什么稀罕物?奴婢可有这个眼福先瞧一瞧?难不成王爷只想着主子,连奴婢也避着不让看么?”

太子正在运功,绝不能被惊扰,加之御前侍卫是皇帝的人,二虎相争,难保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皇帝耳朵里,唯今之计,也只有拖住他了。

岳沨一梗,随即摇头笑了,“你这张嘴呀,是越发的厉害了,看来你家主子调教的不错,改明儿我若出去采办货物,可得将你借来用用,或许能帮我省下不少银子呢!”

话落,索性将手中的锦盒放到了云兰手中,“既然你那么想知道,就帮我收着吧,等你家主子醒了,再拿给她,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见岳沨转身欲走,云兰稍松了口气,忙福身恭送,谁知这气还没喘匀,晦安大师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一脸喜色,“可真是巧得很呐,我师兄碰巧路过此地,现正在寺内安歇,你家主子的毒,这下无忧了!”

“……。”

云兰原地石化,头上一群乌鸦飞过。

“毒?”岳沨缓缓转过身,神色凝重地看着云兰,“晦安大师所言,究竟何意?”

云兰被他看得直发慌,只得双手紧捏着锦盒,不住吞咽口水,“呃……那个……其实……。”目光瞟及晦安,又忍不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晦安大师一脸莫名其妙,看了看岳沨,又看了看云兰,细想之下,才似乎渐渐明白了什么。

只是纵使他再伺候佛祖一万年,再怎么能洞察世态,估计也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老子、儿子和小叔子之间的纠结。

高僧,即使高到天边,也终究只是个和尚。

云兰已不指望他能救自己,只盼着他能少给自己添点乱就成了。面对岳沨逐渐了然的双眸,云兰叹了口气,正待实话实说,岳沨却忽然闪过她,如一阵风似的直奔院内而去。

云兰惊抽了一口气,赶紧追了上去,晦安摸了摸光头,索性也跟了上去。院子里,简之与岳沨对峙,二人皆是一脸毫无商量余地的神情,紧绷的弦,一触即发。

“给本王让开!”

“请王爷恕罪,奴才让不得!”

碍于御前侍卫在场,简之不能明说岳擎在内替灵歌逼毒,只是不说,岳沨又不会退步,直急得心中一把火在烧。

云兰抿了抿唇,也顾不上礼节,一把揪住岳沨的衣袖,硬是将他拉到了院子的角落,这才低声道,“王爷,奴婢求您千万别冲动,太子殿下正冒着生命危险在里面替主子逼毒,若是被惊扰了,不仅他活不成,连主子也……,这里有这么多御前侍卫,难保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到皇上耳朵里,就算不为太子,奴婢也求您为主子想一想,这个时候,绝不能再生事端了!”

听闻岳擎在内,岳沨一时僵住了,半晌,才稍稍缓了面色,“她怎么中毒了?究竟是谁要害她?可找到下毒之人了?”

云兰摇了摇头,“暂时只能先救人,其余的,也只能过后再说了。”

岳沨闻言,凝着脸沉思片刻,方才又走回院中,对简之道,“好好守着门口,凡生事者,一律杀无赦!”

话落,又看向御前侍卫,“你们在这儿守了这么久了,相信屋里发生了什么,你们多少也明白了些,回去之后,说与不说,全在你们,我只看着!现在,传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寺庙,违令者死!你们多派些人,给我挨房挨人的搜,凡发现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事,全部给我拿下,并速速禀奏!”

“是!”

不愧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行事还是带了那么点雷厉风行的味道。

云兰欣慰一笑,但看着他依旧阴沉的面色,心中又不由隐忧顿起,心爱的女人与另一个男人同处一室,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论是什么原因,只怕都不会好受吧?

只是这道死结,到底要如何解开呢?只要皇帝不放手,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的,长痛不如短痛,这又何必呢?

叹了口气,却又忽然想起那个名叫闵知涵的小和尚,当即对岳沨道,“王爷,主子似乎是吃了一个叫明聪的小和尚送来的饭菜之后,才毒发的,奴婢虽不觉得他会是下毒之人,但叫他来问一问,总是好的,您说呢?”

岳沨眉头一竖,“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才说?!”

“你说什么?明聪?”晦安大惊,一脸的不敢置信,茫然了片刻,才摇头道,“这不可能,明聪这孩子秉性纯良,老衲就是看准了他这一点,才收留他的,这事万不会是他做的!”

岳沨轻哼一声,面色冷凝,“大师,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做没做过,还是叫来查问一下比较稳妥,如果他真没做过,那本王也不会冤枉了他,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大师不必担心。”说完,已扬手派人前去带人。

须臾,两个御前侍卫架着闵知涵走进院中,闵知涵满目惊恐,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阵仗?显然吓坏了,连挣扎也忘了。

云兰有些于心不忍,想上前拉过他,却在看了岳沨一眼之后,硬是狠下心没动。

岳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转身走向院子的角落处,侍卫识相地带着闵知涵一同跟了过去,云兰欲随行,却被晦安大师拉住了,“王爷避开,自有他避开的理由,我们就在这里等好了。”

云兰一怔,这时才发现,晦安能成为慈安寺的住持,不是没有理由的。

听不见岳沨与闵知涵在说些什么,云兰只看见岳沨说了一句话后,闵知涵的脸色顿时变了,说惊惧又不全是惊惧,似乎还带了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哀伤。

他回头望了一眼灵歌所住的屋子,才又回过头,与岳沨说了些什么,岳沨忽然就笑了,然而还未待云兰体会出什么,屋内却忽然传来一阵异响,继而便是物体跌落在地的声音。

简之大惊,敲门急唤了一声,却没人应答,忍不住就一把推开了门——

岳擎正半卧在地上,脸色苍白,欲起身却力不从心,灵歌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但脸上的青黑之色已不复见,床下犹有一滩黑色的血迹,泛着腥臭。

“殿下!”

简之赶忙冲过去扶起岳擎,触手的瞬间,却只觉他浑身冰凉。

岳沨随即冲了进来,抬头望了灵歌一眼,见其已无大碍,而云兰又已跑过去照看,暂时也不去顾她,只一把拉过岳擎的手,缓缓将自己的内力输给他。

察觉身子开始恢复温暖,岳擎抬眸,看见面前的岳沨时,不由一愣,“皇叔……。”说着话,就想抽回手。

“别动。”

岳沨仍沉着脸,“你内力虚耗过度,现在就是一只耗子都能轻易杀了你,我不想东岳国后继无人,更不想让自己的内力白费!”

虽是恶声恶气,却仍让岳擎心中一暖,轻轻扯起一抹笑,终是未动。

察觉手掌下的手腕渐渐有了人类该有的温度,岳沨方才松开手,长舒了一口气,“待会儿的祈福大典,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回房休息。”

岳擎立即摇头,“那么多人看着呢,我若是不出现,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我必须去!”

“可是你的身子——”

“皇叔,您也说了,不想看着东岳国后继无人!”

面对岳擎的坚持,岳沨沉默地看了他许久,终是不言语了。岳擎微颔了下首,又侧头看了灵歌一眼,方才在简之的搀扶下慢慢离开。

岳沨急命护卫沿途护送,直到岳擎的身影消失在院外,才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灵歌,晦安大师正在替她把脉。

“她怎么样了?”岳沨走过去,紧皱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开。

晦安大师收回手,松了口气,“已无性命之忧,但是体内仍有余毒未清,好在老衲的师兄现在寺内,待会儿老衲就让人请他过来,他医术精湛,这点小毒,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岳沨点了点头,赶紧回头唤来侍卫,命令前去请人。

二人正在说话,灵歌低吟了一声,缓缓醒来。

方才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置身炼狱,一会儿酷寒,一会儿炙热,她急欲逃离,却苦寻无路,绝望之际,却有一双手臂拦住了她,带她腾云驾雾,直逃出了那个折磨人的地方,可惜自始至终,那人都隐在雾中,看不清样貌。

“……主子?”

耳边的声音似乎是云兰的,灵歌奋力眨了眨眼,使眼前的景物变得清晰。

云兰正一脸激动的看着她,还有……岳沨?!

灵歌蓦地睁大了眼睛,“你……。”话一出口,却只觉嗓子干痛,声音嘶哑。她这是怎么了?

“主子,您可算是没事了!”云兰落下泪来,“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也不活了……。”

晦安轻咳一下,“你家主子已经醒了,怎么还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话落,又笑看向灵歌,“小主子福大命大,虽说体内尚有余毒未清,但已不碍事,待会儿老衲的师兄会来为你清毒,你且宽宽心,安心休息一会儿吧!”

余毒?灵歌一怔,这才猛然想起刚刚自己的心口一阵剧烈的绞痛,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她中毒了。

可是,她是怎么中的毒?

又是谁要下毒害她?竟还追到了这里?

心中纷乱,灵歌忍不住蹙了下眉,又转头看向晦安,“是大师救了我?”或许她该问一问,如今谁不想害她?

晦安赶忙摇头,“老衲可不敢贪天之功,救你之人是太子殿下。”

太子?灵歌一愣,又忙看向云兰,云兰亦急忙点头,将岳擎救她之事细细说了。

灵歌听完,止不住满心感动,却也止不住惊愣,正心绪杂乱之际,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众人望去,只见侍卫带着一个耄耋老者走了进来,一身灰布衣衫,端的是那般熟悉,灵歌忍不住就惊呼出声,“师父?!”

乍闻这一声惊呼,吴岐亦是一愣,待看清榻上之人时,才匆匆奔了过来,“我道是谁,怎么会是你?”

只听说皇帝派了儿子和弟弟来摆谱,没听说有后妃随行呀!

灵歌挣扎着欲起身,却又被吴岐按住了,“你先别动,你体内余毒未清,若是随着你的血气流散,只怕会落下病根,再难医治了。”说着话,手已经自动搭上了灵歌的脉。

灵歌依言不敢再动,却仍忍不住问道,“师父怎么会在这儿?上次皇宫一行,我不知道多担心,谁知您竟悄无声息地走了,害我瞎操心一场!”

吴岐把脉好闭眼,闻言,禁不住睁开了一只眼,“谁说我是悄无声息的?我不是给你留了个信儿么?”

灵歌这才想起那张写着“曼陀罗,乌蝰,红花”的蜡丸字条,当即又问道,“对了,师父所说的乌蝰是何物?”

吴岐撇了撇嘴,从鼻孔喷出一道冷哼,“不学无术。”

灵歌一梗,抬眸瞅了岳沨一眼,脸悄悄红了,只听吴岐道,“乌蝰是一种蛇,极罕见,通体乌黑,有剧毒,噬人,一刻钟内即可死亡。”

云兰闻言,忍不住捂嘴惊喘了一声,显然她也想起了曾经在院子中挖出并被简之打死的那条黑蛇!

难道说丽嫔中毒与那条蛇……

须臾,灵歌幽幽道,“师父,您为何一定要救丽嫔?”到底丽嫔与他,是什么关系?她敢肯定,绝不会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吴岐一时语塞,只闪烁着别开眼,似乎并不想回答。灵歌看着他,稍一侧眸,却发现岳沨与晦安大师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而此时,祈福的钟声却敲响了。

灵歌一惊,顿时想起了婉妃的话,再也顾不得其他,起身便往门外冲去。岳擎救她一命,她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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