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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头筹

武思影这一掌不偏不倚,正对崔飞卢的面门。崔飞卢再也无处躲藏,武思影这一掌落了下来。

崔飞卢索性不避,双目紧盯吴思影。平日也见惯了城里的纨绔子弟,溜街泼皮。武思影往往一顿拳脚相加,没有不求饶的,即使不是因为挨不住,也往往是怕了武家的威名。可是像崔飞卢这样大胆的,还是第一次。

鞠文宗在一旁急道,“姑娘万万不可。公子千金之躯,可受不住这一掌。”陈小碗上前道,“姊姊,若是气不过,这一掌你打我罢!”

武思影本来心生犹豫,见此情景,急忙收掌。陈小碗满脸堆笑,看着武思影。即使无恶不作的穷凶极恶之徒,这天真无邪的笑容也能让他们放下屠刀,何况是武思影。

崔飞卢正色道,“先前得罪姑娘,实在是无心之过,不是有意为之。还望姑娘见谅!”武思影看了陈小碗一眼,叹口气,对崔飞卢道,“也罢,谁让我今日心情好得紧,便饶了你罢。”

崔飞卢谢道,“多谢姑娘大度。”武思影并不理会,瞪了智元和尚一眼道,“有的人果然是靠不住。吩咐的事情没有一件能做成。”智元和尚抬起头讪讪一笑,不敢答话。

武思影对陈小碗微微一笑,道,“我有一个极好的玩乐去处,有趣好玩得紧,你敢去吗?”

陈小碗脱口而出道,“有何不敢?”说完话偷瞄崔飞卢一眼,道,“公子也去吗?”

武思影不待崔飞卢答话,应声呛到,“只怕他是没有这个胆子罢!”

洛阳城北去三里有余是北邙山。北邙自古多福之地,民间有言“自古北邙少闲土”。前朝文帝在此处修建了上清行宫后,北邙就成为了寻常布衣不得踏足的禁地,因此草木愈加丰茂,鸟兽滋生,成为演武围猎的去处。武思影虽是皇亲,可毕竟女流之辈,因为自古有“妇女在军中不武”的诫语,所以她先前也不曾踏入北邙半步。对于这样的憾事,武思影一直耿耿于怀。

上清宫前,两队人马旗帜鲜明,分列整齐。每队人马有十余众,一队皆着黑衣,另一队皆着黄衣。黑色旗帜上绣了一只嘴张开的狼头,另一面黄色的旗帜却是一个“周”字。黑队人马领头的是一位年逾三十的将军打扮模样的人,另一队领头的是一个少年,少年身材颀长,背负一张硬弓,腰里悬了一个箭壶,英气出众。这少年是火人杰得独子火昭。

黑衣队排头的正是突厥结力可汗的弟弟及达可汗。及达可汗有“突厥第一勇士“的盛誉。突厥人本性尚武,男人个个彪悍异常。及达可汗更是如此。

高座之上,火人杰面南端坐,众官环绕周围。这场围猎的监察官正是火人杰。

“限时两个时辰,以所获猎物多少定胜负。胜者,赐金一千两,御酒一壶;负者,罚水三杯!鸣鼓为号,鸣金收兵,不得违令,违令者鞭三十!”

稍迟片刻,鼓声擂起,两厢躁动。火昭马鞭刚落,那马已经飞奔而出,其余众人也不甘示弱,鱼贯跟随。及达自幼马背驰骋,这样的围猎对他而言,更是轻车熟路。及达拍马而起,死命追赶火昭。火昭坐下追云驹,是御赐的大宛名马,而及达坐下的则是结力可汗的御马,金鞍金蹬金铃,在空地上“泼啦啦”一跑,四处金光闪耀。

呼哨声四处传来,夹杂鸟兽受惊逃窜的声音,喧嚣无比。火昭四下搜索猎物,突然树后跳出一只麂子。火昭眼疾手快,弯弓搭箭,正要射下,突然背后一阵破空声响,火昭躲闪不及,右肩上挨了一鞭子,这一鞭子力道不大,可火昭射出的箭准头偏了,那麂子一跃而起,躲了过去。火昭大怒,回转身来,只见身后的及达若无其事,正在弯弓。火昭登时心里明白,是及达嫉妒自己,从中作梗,可是及达是突厥人使者,不好发作,只好强压心中怒火,拨马回头。

及达大喜过望,弯弓便射。及达的箭是结力可汗赐的御箭,箭头鎏金,箭羽也是染成黄色。这箭激射而出,及达的箭法在突厥无人能比,心内自忖中原人不精骑射,本以为稳操胜券。谁知那箭射出之后,却在离麂子一丈余远的时候,刺斜里忽然有一支白羽箭射到,把及达射出的箭打落在地。及达视力极佳,看见之后心内大惊,中原还有如此高人?可是心内不甘,搭弓再射,那箭还是和方才如出一辙,依然在离麂子一丈远的地方掉落。那麂子在草丛间跳跃躲闪,眼看不见,及达气得哇哇大叫。

及达的左右随从正要纷纷举弓,只见一支羽箭射到,那麂子“噗”的倒落在地。四周喊声顿时响起,“恭喜火都尉,拔得头筹!恭喜火都尉!”火昭喜不自胜,拍马上前,两个随从急忙下马,将麂子捡了回去,一只羽箭正好射中麂子的眼睛,横穿整个脑袋。

“即使李广再生,箭法也不过如此!都尉好手段!”两个随从齐声喝道。

火昭在马上对及达拱手道,“可汗,承让了!”及达无奈,道,“恭喜恭喜。都尉果然是英雄少年!”及达虽然口上谦让,可心内却是百般想法一起翻腾。

有唐以来,突厥一直以来意图染指中原,可恨中原雄才辈出,数次侵扰均是大败而归,除了元气大伤之外没有讨得一丝便宜,以至于数百年间竟没有可趁之机。终于等到中原易主,妇人做了皇帝后,及达这才借着出使中原的机会一睹中华风貌,一探中原虚实。

在见识了中原的繁华与富裕之后,及达一度以为只有占据中原,才能实现自己勃勃野心。周兵平时耕作,闲时操练,战时才会集结起来。”一帮庄稼汉,怎么可能敌得过突厥的铁骑。“在游历了一些城邑之后,及达来到洛阳觐见皇帝,本来及达毫无头绪渐渐变得踌躇满志。可是刚才这一幕让及达幡然醒悟:中原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及达心内烦闷,可有无处发泄。盛怒之下他挥鞭抽打自己的随从,几个随从不敢躲避,身上都结结实实挨了几鞭,顿时皮开肉绽,血流如注。及达并不收手,拔出腰刀,对喊痛者砍了下去,立时有两个随从倒地身亡。及达并不停下,狂喊道:“今日比赛若是输了,把你们统统砍了喂狼!”

火昭赢得一局,顿时轻松许多,他心里暗暗赞叹,只是不知道武思影所获如何,可千万不能让这位公主失了面子。火昭正在沉思,忽见眼前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当下轻声叫道,“武姊姊,武姊姊!”那人回过头来,正是武思影。

“嘘!嘱咐你一百遍了,不要叫姊姊。”武思影娥眉紧蹙,对火昭埋怨道。

“姊姊可得到什么稀奇玩意儿?”火昭问道。

“没有。”武思影道,“只有两只兔子,一只野鸡。差点打到一只麂子,可惜了,给小贼人占了先机。可恨!“

“公主果然箭法了得!看这几支箭射中的可都是脑袋!“火昭不由赞道。

“那是自然。说什么也不能在突厥人面前丢了咱大周的面子!”说到自己的箭法,武思影可是洋洋得意,突然她轻声道,“刚才我可看见了。有高人暗中帮你!你在哪里请来的高手?”

“公主眼力也很了得。这次带了我义兄前来。说到箭法,这群人中也只有他能有这手段。”火昭眼见武思影脸色不悦,声音更小了些。“他凑巧来了,索性也来看看热闹!”

武思影道,“既然你义兄箭法了得,等下少不了要比试一番。”

火昭笑道:“我看不比也罢。我义兄肯定是胜不得公主。公主才是我大周的女中豪杰。”

火昭求胜心切,不到一个时辰,又射中了一头鹿,两头狼,和七只野兔,六只山鸡。武思影平生第一次围猎,只觉新鲜好玩。

突然她想到了陈小碗,左右巡视一番过后,可惜还是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陈小碗自是早来了。可他心疼自己的马,并不驱马往林子里去,怕石头伤了马蹄,只在林子外边转悠,这样竟然平白得了诸多好处,有野兽自己从林子里窜出来的,都被他一一射倒。没过多久,身后已经散落了一堆猎物。

武思影突然有了主意,想要好好戏弄一下。前些日子荼毒国进贡了一直斑斓虎,武思影赶去围观一番,那虎啸声想起来至今心有余悸,今日正好可以学那虎啸来吓一吓陈小碗。她蹑手蹑脚偷偷躲到陈小碗身后,内功催动,猛地发声。

陈小碗眼睛紧盯前方,不曾提防身后有人。武思影突然出现,吓得那马前蹄扬起,把陈小碗掀翻在地。陈小碗大怒,正要破口大骂,可转身一看是武思影,心里顿时明白,不敢发作。无奈屁股实在疼痛,两滴眼泪在眼眶内打转。

武思影本以为好玩,看见陈小碗的窘态,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来,已经开始心疼。

及达可汗听到虎啸声,驱马循声而来。一心想要打下一只老虎,好一雪前耻。及达远远看见草丛中一团黄影时隐时现,心想这影子是老虎无疑了,再看不远处只有一人,身材娇小,站在原地,看着草丛,既不上前也不逃跑,似乎是被老虎的叫声吓坏了。及达心急,不及细看,拉开硬弓,搭上一支利箭,对准草丛便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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