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领着贾无敌先行别了悟匕等人,径直上山,入了山门,
山门至大雄宝殿百来步,中间隔着一个空场,场中央一座十五丈高的青铜焚香大鼎,以此为界,立了一排持棍武僧,离山门较近的一侧作为往来客道,人流密集,另一侧则空荡无人,也无人越过。
徐达对着贾无敌言道:“你去看看老陈到了没?”
“哪个老陈?庆律还是陈启?”
徐达踢了一脚贾无敌:“当然是陈启,庆律我让他来干嘛?打架吗?”
贾无敌摸着脑袋嘿嘿两声,徐达继续言道:“找到陈启,你与他在山门等我。”
“得令!”贾无敌遣散了一众属下,转身融入前场人流之中。
徐达望了一眼铜顶红墙的大雄宝殿,哼着口哨,横穿人流迈大步向前。
有道是天下谁人不识君,但凡真真正正的有名之人,所识者甚少,可能知其名,但很难知其面貌。
走至青铜焚香大鼎,徐达被棍僧止住:“前方本寺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徐达笑道:“大雄宝殿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完御起护体罡气,将一众武僧轻轻震开半丈,却未伤及分毫,自己则踏步而去。
就像刚刚说的一样,他是来谈事情的,又不是来打架的,若伤了他人,这求人办事便会徒增难度,自找无趣。
徐达朝着大雄宝殿再看了一眼,汉白玉莲花立柱之旁凭空立了一位僧人,只见他压压手,一众武僧便站回原位,不动分毫。
僧人远望而去可能因个子不高,本就有些圆润的身子离远看来就像一个肉球。
收回目光,徐达腾空踏出几步,几个起落便与这胖和尚相对而视。
胖和尚面带笑容,身子微屈,缓缓说道:“徐曹主这踏天步着实了得,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刚刚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担待,悟夕先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了。”
面前之人正是不见神僧,悟夕。
徐达双手抱拳,躬身言道:“悟夕大师客气了,我这踏天步哪比得上天机步玄妙,如有机会,还望悟夕大师不吝赐教,教上两手。”
“不敢当不敢当,徐曹主武功盖世,这御体罡气一出,天下能与之相敌也只剩寥寥几人。”悟夕笑道。
本就圆润的身姿配上和善的笑容,一脸的人畜无害,但是徐达知道,静安三圣中实力最强者不是悟一悟匕,而是这满脸笑容的胖和尚。
徐达瞄了一眼大雄宝殿,转过头敬声说道:“敢问悟夕大师,空生师傅可在?若在还请劳烦禀报一声,徐达求见。”
“近来这些日子,静安寺还托徐曹主之福,寺中来了茫茫多的武林志士,一时间香火鼎盛。”悟夕无视了徐达的请见,自顾说道,“贫僧在此拜谢。”
说完深鞠一躬。
徐达亦还以一躬。
两人双双直起身子,悟夕言道:“空生师傅已在后殿等候多时,穿过大雄宝殿即可。”
“有劳悟夕大师。”徐达再次拜谢,倒是悟夕没再说话,转身朝着山门走去。
入了大雄宝殿,十人高的纯金释迦牟尼佛像立于大殿正中央,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分立佛像两侧,十八罗汉则环于大殿两侧,皆由汉白玉石而塑。
整个大殿除徐达外空无一人,但却能隐隐听到万人诵经之声。
徐达穿过大雄宝殿,快步走至后殿门前,轻声敲门。
“徐曹主,还请进。”屋内传来一阵洪亮之声,犹如洪钟灌耳,顿时使人清明无比。
殿内干净整洁,不显华贵,一老者身着寻常布服,闭目盘腿坐于厅中蒲垫之上。
徐达推门而入,回身再将门掩上,腾的跪道在地,敬言道:“徐达拜见空生师傅。”
空生未应,徐达便不起。
“坐吧!”约摸半盏茶后,老者出口派坐,徐达站起身子走至空生对面,盘腿而坐。
落座之后,徐达轻声问道:“师傅近来可好?”
“你这小子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师傅吗?”空生语气稍重,“多年没见,一见面就给我送上这么大一个礼物?”
徐达笑道:“静安寺这么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您老也能耐得住?这武林大会全当给您瞧个乐子!”
“先不管在哪儿办这武林大会,我且先问下,武林大会这注意是谁提出来的?”空生抚了一下胡子,轻声问道。
徐达低了低头,言道:“还能有谁,自刘琼走后皇帝老儿就没召见过我,我也就全听丞相一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好吧!”空生叹了口气,随后单手拎起茶壶,徐达见状赶忙双手握起茶杯,静待领茶。“你那边请了多少门派来参加?”
“长水江两岸,凡是叫的上名的,无论是门是派是教是帮,我这边一律通知到位,再向南北也只通知了一些大门大派,比如南海之滨的青龙帮,北土之边的陵门。”茶水烫手,但徐达仍双手捧好。
“岐山那边呢?”空生抿了一口茶,抿的不多,有些烫嘴。
徐达也低头抿了一口,随即一饮而下:“好茶好茶,回头捎点回去给丞相也尝尝。”而后放下茶杯,继续言道,“岐山之地近边疆,我这边自有安排。”
“好。”空生没再过问。
两人没了话语,徐达为自己满上一杯热茶,再次一饮而下。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没曾想徐达一杯热茶下肚,便主动开口道:“师傅,我见着刘琼了。”
“哦?然后呢?你把他杀了?”空生端起茶杯,不喝不看,静静握在手中。
“当然没有,徒儿自始至终谨记师傅教诲,不杀人。”徐达顿了顿,仔细端详起杯中的茶叶,继续说道,“让人救走了,不过被我伤的还挺重,运气好应该能活下来。”
“那若没救下,你岂不是杀了人?”
“那便算不到我头上,没救过来那也是施救之人的事儿,与我徐达又有何干系?”
空生闻言摇摇头,说道:“强词夺理!也罢,徒弟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你以后如何,全看你的造化了。”
“对了,记得往功德箱里多扔些香火钱,多做点功德总是没错的,而且悟匕跟我说过好几次了,为了这从天而降的英雄大会,账房那边已经没多少钱了。”
徐达闻言撇撇嘴:“和尚也要钱吗?”
“废话,凭空多了近千人,我们做和尚的能凭空变出吃用吗?而且厢房是肯定不够的,柴房,杂物房也全都改成厢房,能容下多少,我不敢确定。”空生皱了皱眉头,将热茶一饮而尽。
“多谢师傅。”
“你呀你!”空生摇摇头,“没别的事就先退下吧,那三个小子估计马上就来了。”空生下了逐客令,徐达将茶杯摆正,低头欲退出门外。
“对了,你现在武功境界如何?”徐达半个身子已出了殿门,被空生出口叫住。
徐达回过头缓缓吐出四个字:“一步之遥!”
空生点点头,摆手示意其退下,嘴中轻声嘟囔:“天下入圣之境将又多一人。”
静安寺内,洪钟声起,徐达和着钟声退出后殿,遥想当年自己惨败于长龙道,此时不禁轻吐一口浊气,迈步朝山门而去,暗自估计若是陈启已达静安寺,贾无敌与之应在那等候了。
大雄宝殿内,悟一悟夕悟匕三人立于大殿之中,瞧见了从后殿而来的徐达,三人齐声招呼道:“见过徐曹主。”
徐达停住脚步,双手合十道:“见过三位大师。”
有的人可以叫圣僧、神僧、大师,但有的人只能叫做师傅。
静安三圣齐齐点头回应,悟一从三人中跨步而出,手持几块铜牌,递了过去:“徐曹主武功盖世,天下之地无不是想去就去,静安寺虽不大但也算稍有规模,有些去处会有本寺僧人看守,以防闲杂人等进入。
“这些铜牌交由徐曹主,若是曹主在寺中想去某处却被僧人拦住,还请手下留情,将此牌出示便可通行无阻。”
徐达双手接过,说道:“多谢悟一大师。”说话间目光扫过三人,“这次武林大会实在是唐突了各位,徐某人也已向空生师傅说明了原由,还望三位大师体谅。”
三人躬身言道:“阿弥陀佛。”
徐达言道:“三位大师还请前去后殿,方才空生师傅已等候多时。”
言毕,两方人就此别过,相背而行,徐达径直走到山门,瞧见了正在等候的贾无敌,其身旁站着一个国字方脸,浓眉大眼,高鼻阔口,身材还算几分魁梧的男人。
徐达夹杂人流悄无声息走至二人身前,轻声说道:“陈启啊,这趟雁门关之行看来是多有磨练,你瞧你,胡子邋遢的,身板好像也结实了挺多嘛!”突然冒出来徐曹主让两人毫无防备,心中都料想曹主功夫当真了得。
这浓眉大眼之人便是陈启,说话间,徐达还在其胸口伸手拍了几下,露出满意的笑容。
徐达接着说道:“静安寺这边我已打点妥当,英雄大会也还有十几日才开始,这些日子我打算再闭关修炼一番,有事情可以去找悟一悟夕悟匕三人帮忙。”
“这两块铜牌你俩收好,有了这铜牌寺中便可随意通行,办起事来也方便许多,切不可寻隙滋事,一切按规矩来。”徐达从胸口掏出铜牌交由两人,陈启与贾无敌接过并揣在胸口。
徐达顿了顿,面朝陈启说道:“你那边人来了吗?”
陈启抱拳答道:“禀大人,正在路上,预计十日左右到达,耽误不了英雄大会。”
“甚好。”徐达转而对两人说道,“那就按计划行事,英雄大会我自然会出来,不用担心,散了吧。”说完转身走开。
“是!”贾无敌与陈启抱拳而立,直至徐达没了踪影。
待人不见,贾无敌掏出胸口的铜牌打量起来,口出狂言:“我还不信一个小小的静安寺还有本大人不能去的地方。”
一旁的陈启呛到:“你觉得没用你可以扔了,到时候捅了娄子看你怎么办!”
贾无敌闻言心中一怒,甩手将铜牌扔了出去,嘴里叫嚣道:“好你个陈启,许久没见,嘴上功夫倒是有所见长,有本事晚上找个没人的地方切磋一下,我倒要看看除了嘴皮子功夫你还有没有其他能拿的出手的本事了!”
“随你。”
“赶紧去把胡子剃了,学谁不好学那程庆律。”
“要你管我?”
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朝厢房移去。
不远处,一华服少年拾起了地上铜牌,揣进怀中。
山门外,李平江在接到铜牌后与江踪影一同入了山门,入了山门就真正入了静安寺。
“行吧,咱们就此别过,我这真要去看病了。”李平江转身对江踪影说道。
两人虽是初识,但所谈甚欢。轮回死气入体,李平江逐渐觉得自己话语渐少,不是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想开口罢了。今日与江踪影一起登山,十几日没什么言语的自己在登山途中说了个够,一路上男的说女的听,即便这样,李平江也很受用,这让他想到了对自家弟弟讲故事的那些光景。
江踪影闻言摆摆手道:“好啦好啦,你赶紧去瞧病罢,若你没了命,咱俩下次可就见不着面了,你也没法教我那天机步了。”说完转身顺着人流,打算去寻那厢房管事。
李平江眼瞧这高挑背影要离了自己视野,稍稍有些不舍地转过头,从怀中掏出铜牌,欲去寻那后殿。
却只闻背后传来娇声:“回见喽?”
李平江回了声“回见”便往那大雄宝殿赶去。
穿过空场中持棍武僧的人墙,踏过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李平江不消一会赶至后殿口。
这边刚站定,殿内便传来人声:“小施主还请进来说话。”
穿过武僧人墙之后,李平江便没再瞧见别的僧人,大殿空旷至极,稍有点响动便会引得一阵回鸣,一路行来,他已尽力放轻脚步和身段。
只是不曾想,人才到门口就被发现,只得战战兢兢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