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江在听到李勉与洛盈盈之间非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之后,忙追口问道:“我猜的不对吗?”
“不全对。”
“我说和尚,你不要整天给我灌迷幻汤,一会扔给我一个八字真言,一会又跟我说什么假亦真时真亦假,现在倒好,蹦出一个不全对,你们和尚说话就没有一个准信吗?”
李平江闻言很难受,从小到大没怎么跟和尚这个群体打过交道,江湖传言中这些得道高僧更是神乎其神,可曾想自己面前的这个得道高僧是打也打不过,说话也不说全,还总喜欢让人猜,猜来猜去他还说你不对。
“小施主莫急,还听贫僧慢慢道来。”
“赶紧的。”
“两人一别后从此未再见面,李勉遵照父母之命娶妻生子,而洛盈盈却一直未嫁,此事也算在岐山一带传的沸沸扬扬。”
“外人不知原因,但李施主清楚,他心中亦有愧疚,也曾前往白莲门请求拜见早已贵为门主的洛盈盈,奈何后者不愿接见,依旧形同陌路。”
“昨日贫僧见李勉施主言吐无不带着真性情,每当提及洛盈盈之名时,语调都在不觉间柔上半分,如此看来,几十年来,李施主即便成家立业,但心中仍还未放下洛姑娘。”
“你一个和尚,男女之事懂得还挺多。”
“空生师父说过,人活一世,便不可离世而活,佛门子弟要断了红尘,便不可不看破红尘,砍瓜切菜的断了男女情事,这样只会碍于修行,徒增心魔。”
见李平江没再插话,悟一继续说道:“李施主那日与洛姑娘相见,后者开门见山要求他先不要赶回岐山,说是岐山有变怕他有姓名之危。”
“李施主受孙金成之命前往静安寺盗取经书,得手后虽身受空生师父三掌,但仍一路回赶复命。中途闻洛姑娘言语,他便更急于回门一探究竟,洛姑娘念及旧情,好言相劝,奈何李施主固执己见,执意离开。”
“此番情景,像极了两人年轻时的模样,一人要走,一人要留。”
“洛姑娘见李施主执意要走,只得出手相向,而此时李施主心中有愧并且身负轮回生掌之力,挨了洛姑娘一记毒掌败下阵来。”
“李施主昨日对我言道,他那日并非不相信洛姑娘,两人几十年没见,他仍能瞧得出面前女子眼中关切,这东西是没变的,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身居通天门主之位,又岂能弃通天门于不顾,更何况自己妻儿亦留在门中,只得出言拒绝。”
“直到他身受一掌,方才明白,眼前的女子救人之切,他亦明白,岐山之变不是以他目前受伤之躯能解决掉的。”
李平江插嘴问道:“那这岐山之变是啥?是不是徐达说的十三曹化七曹的事情?这十三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悟一答道:“岐山之变应该就是徐达口中十三化七之事。”
“这岐山十三曹乃是上任皇帝在位期间,岐山突然声名鹊起的十三个门派,江湖传言他们虽是十三个门派,但行为做事自成一体,各自门派间又互不干扰,像极了朝廷中的十三曹,所以江湖人称岐山十三曹。”
李平江点点头,若有所悟:“所以是李勉被打了一掌后才想明白,洛盈盈说的岐山之变凭自己这受伤之躯回去也是白白送死,他便决定还回经书,跟我们一起北上静安寺疗伤,待恢复完全再去理会这静安之变。”
“正是如此。”
“那他非要磨磨唧唧拖个把月?直接还给你不就好了吗?早还给你哪有我这些事?”
“只能说因缘巧合,但是,小施主,就算你避开了李勉,你当真避得开徐达吗?”
李平江沉默不言。
悟一继续说道:“那日,小施主的弟弟问过我,世间可有因果?贫僧说信就有,不信则无,小施主,你说呢?”
李平江还未出口答道,狱道一头传来一阵笑声:“这位小施主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我却是不信的。”
悟一二人不在同一牢房,却同时循声望去,狱道尽头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此人便是徐达。
狱道不短,徐达缓缓迈着步子却是几步间走到了两人面前。
悟一默然,李平江却没忍住,一个起身冲到徐达面前,单只胳膊伸出牢外,在空中乱挥,仿佛要给立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人一顿收拾:“老刘头人呢?你把老刘头人怎么了?”
徐达笑道:“好像是被人救走了。”
李平江胳膊僵在空中:“救......救走了?”
徐达耸耸肩:“没错,救走了,只不过救走又怎样?”他眯着双眼冷笑着,“我徐达虽然不杀人,但是我让谁死,谁必须得死。”
李平江收回胳膊,双手紧紧抓住牢柱,怒目而视。
徐达收回冷笑,转头对悟一说道:“悟一大师,这小子虽然不是皇子,这脾气倒是跟皇帝有几分相似,谁都不服气。”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贫僧听不大懂。”悟一淡然道。
徐达拍拍手掌,而后席地而坐,缓缓说道:“不懂便不懂罢,我来这就是想跟两位吃个晚饭,顺便讲讲故事。”
说完,从阴暗处缓缓走上三人,每人都抬着摆满食物的案桌,先徐达,后悟一,最后李平江,依次放在面前。
见案桌就位,徐达大袖一挥:“请!”说完自己拽下一只鸡腿大快朵颐起来。
悟一透过牢柱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案桌之上皆为斋菜,便拾起筷子。
徐达一笑,转而望见自己面前的李平江仍旧站直了身子,瞪着自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悟一大师,你说说话,让你这位小兄弟也吃点东西,一天没吃了,不饿吗?”说完,狠狠一口咬在鸡腿之上。
“快吃吧,明天还要赶路。”
“好。”李平江盘腿坐下,恶狠狠地盯着徐达,恶狠狠地吃起来,仿佛每咬的一口都是要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身上。
三人仿佛老友般面面而坐,谁也没说话,整个牢房香气四溢。
“报!”徐达的手下从狱道一端小跑而来,亮声禀报。
徐达这边刚好一只整鸡下肚,吩咐道:“说。”
“龙岗村已搜查完毕,没有发现胸口有莲花胎记的少年,李家......李家次子跑......跑了。”
“去吧!告诉老贾,让他在校场等我,我随后就到。”徐达扯过一把地上的甘草,擦了擦手,顺便看了眼突然站起身子的李平江,对自己手下说道,“等半个时辰就吩咐人把这些案桌撤下去吧,我看这小兄弟应该也吃不下了。”
“是!”那下人赶忙跑了出去。
李平江在下人提刀龙岗镇三字之时,就腾地站起身子,紧紧盯着徐达。
“哈哈哈,年纪轻轻火气别这么大。”徐达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上沾着的干草。
“你对我们李家做什么了?”
“具体怎么做的我不知道,这个时候你应该为你弟弟高兴,老贾没找到他,说明他还没死,还有机会能找到这个所谓的弟弟。”徐达缓声说道。
李平江闻言,气吼道:“放你娘的屁,你......。”
话未出口,悟一难得插嘴道:“小施主,还请少说两句,入夜了,准备睡了。”
他看见了徐达脚边的干草不停地打着旋,这分明是在不断蓄力,只得打断李平江的叫嚣。
徐达脸色一沉,语调亦低上几分:“我说小兄弟,祸从口出,还望谨记,今日我给悟一大师一个面子,下次,怕是你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李平江仍旧愤怒地盯着徐达,眼神没有偏离一丝一毫,但她双腿不住地打颤,身体告诉他,本能上,他怕了。
他被徐达的无尽威势压得临近崩溃,要不是半身倚着牢柱,李平江这个时候应是倒地不起。
徐达说完便转身离开,悟一叹声道:“阿弥陀佛。”
半个时辰后,下人将案桌收回,整个牢狱中仅剩悟一与李平江二人。
“和尚,教我武功。”
李平江自幼跟着自家镖局跑镖,李然也传授了一些炼体功夫和来往招式,寻常人对付起来自然不在话下,就算碰到山贼土匪,亦是有把握败了他们。
只不过,从梨园眨眼间被李勉擒住之时,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弱小。
弟弟跑了,他很庆幸,但是从另个角度来说,其余人都没跑掉,甚至说整个镇子都没逃掉。
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了。
当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在的时候,李平江希望,他站在自己的身后。
“和尚,教我。”
“阿弥陀佛。”
“教还是不教?”
“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