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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卖身葬书

龙岗镇外,在一个身着寻常农服的汉子的注视下,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小镇。

这马车所乘便是悟一和李平江二人,汉子瞧不见厢内情况,只见马车夫一嘴不知的小曲哼得饶有兴趣,卖力得挥动着手上的缰绳。

不消一会,马车便驶出寻常汉子的视野,他未作停歇,逆着赶集的人潮往镇外走去。

这名男子走后没半柱香时间,李入海便拿着葱油饼,拎着香肠,身后跟着一条大黄狗,在镇口坐下。

镇外的小树林,两匹骏马隐于其中,皆额高九尺,毛拳如麟,身被数道花白纹路,而骏马之上,端坐二人,遥视龙岗小镇。

两匹骏马安然矗立,不吐气不踏步,犹如塑像一般,实为马中极品,而其上二人更是身着黑色大袍官服,足见来历不凡。

两人亦无言语,静立之。

只见此前在龙岗镇外出现的农服汉子从一旁钻出,双手抱拳跪于马前,亮声说道:“刘琼已驾车出镇,悟一跟那李家小子应该是与其同行。”

其中一个满腮虬髯,一头浓发扎成小卷辫儿的黑袍人说道:“好,你这就飞鸽传书通知徐达,让他做好准备。”

“是。”农服男子应了一声,闪身退下。

另一名身形高瘦,长着一副长马脸的黑袍人转头说道:“我说老程,你说徐达那老头子怎么想的,区区一个刘琼,咱们两联手还不给他吃得死死的?”

马脸男口中的程姓男子,沉声答道:“刘琼十几年前也算是宫中第一能手,就算你我二人合力将其擒住,想必要费上些功夫。”

“更何况......”卷辫男话音一转,继续说道,“更何况还有个静安三圣之一的悟一也在,这块骨头不是你贾无敌跟我能轻易啃下的。”

卷辫南口中的贾无敌赶忙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要么喊我老贾,要么喊我无敌,不要连一起喊!记住了!”

卷辫男哈哈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哈哈哈。”

贾无敌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依你之见,徐达能吃下吗?”

“应该能。”卷辫男点头道。

“那就好。”

就在这黑袍二人在林中一唱一和之时,一名腰挎大刀,身着褐色劲服的精壮汉子从一旁窜出,俯身跪地。

“禀大人,苏阳城太守魏世天已调拨千人小队赶来,预计今夜到此。”

贾无敌闻言道:“好,你先下去通知其他人做好准备,待魏世天的千人小队一到,即刻行动。”

“是,大人!”说完又闪身退下。

贾无敌说道:“你有没有发觉我们手下的武功貌似都有所见长,你看他们现在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以前禀告一个事情恨不得爬到你跟前来跟你禀告,你再瞧瞧现在,动不动一个晃眼人就不见了,怕不是都学得你贼家功夫。”

卷辫男出口呛道:“你作为兵曹曹主,练兵之事竟比不过我贼曹,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有脸说的。”

贾无敌辩道:“放你娘的屁,我手下人个个精兵强将,一般时候是不舍得拿出来调遣的。”

卷辫男笑道:“就是中看不中用呗,我懂,你别说了。”

“程庆律,你别得寸进尺,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锤爆你的狗头。”贾无敌脸色有些过于潮红,显然被调戏的不轻。

这二人,其中马脸男乃丞相府中十三曹之兵曹曹主,姓贾名无敌,就这么一个称呼从小被人笑话,由此亦养成了极易争强好胜之秉性,为人狡诈多谋,心狠手辣,一手阴天爪令对手闻风丧胆,命丧其手的人亦不计其数;卷辫男名叫程庆律,贼曹曹主,一身金刚伏魔体刀枪不入,经常被贾无敌笑说是名不符实,一个做贼的学这至阳至刚之功不知要闹哪样。此人虽面貌粗犷,但是在曹中是出了名的心思细腻,做人办事也极有章法,贼曹眼线遍及天下,程庆律真可谓是眼手通天。

两人性格迥异,吵架拌嘴也算常事,但吵闹归吵闹,护龙曹那边下的命令两人还是该怎么就怎么办,务必不出纰漏。

“老程,你说我俩要不要直接去镇里将那李家小子直接给抓来算了?”贾无敌砖头向旁边默不作声的程庆律问道。

两人此次奉密令来次,为的是从苏阳城调兵,以剿匪之名将龙岗镇屠戮殆尽,并且活着带回镇中镖局李家的二公子,除目标外。

程庆律闻言,摇头道:“既然此地能有刘琼这等大人物在,怕是还会有卧虎藏龙的角色,现在草草出手怕若是打草惊蛇,反而徒惹事端,甚至可能将已经出镇的刘琼给引回来,到那时可能事情就不是我俩能收拾的了。”

此一番话,贾无敌还算认同,点点头道:“说的有点道理,别看你五大三粗的模样,做起事来还算是靠谱。”

程庆律没有理旁边的碎嘴马脸男,他只是静静坐于马上,看着赶集的人流,心中思索着这点名要的李家二公子到底为何方神圣,不惜要以一个小镇近千人的性命为代价来封锁消息。

“难道......。”程庆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随即调转马头,面无表情对贾无敌说道:“昨夜赶了一整夜的路,身子有些乏了我先去找个地方睡一会。”

“你这身板也会犯困?你这功夫算是白练了呀!”贾无敌看着背影一脸戏谑,出言调侃道。

天下武功博大精深,各大宗门、各大门派秘籍招式不可穷其极,但归根结底,便是对人体自身不断加以锤炼,若练武之法行之有效,日行百里,铁掌碎石皆不在话下,更能延年益寿,化朽木为神奇,武道之巅,万人求索,不一而足。

像程庆律这种顶尖高手,即使两三天不合眼,也不见得能有多疲惫不堪,此时早早的前去歇息,自然让贾无敌找到了噱头加以嘲笑。

龙岗镇中,李入海与大黄狗并排而行,走在他们前面的自然是大黄狗的主人,刘琼的女儿刘巧儿。

在两人愉快地决定中午去李入海家里吃鱼后,刘巧儿决定去集市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草鱼,毕竟自己是去做客,手里不带点东西也说不过去,即便是李刘两家十多年的交情。

李入海看着眼前东瞅瞅西望望的小丫头,出声叫道:“小心点,别被挤摔倒了。”

“好啦,知道啦。”刘巧儿应道,突然像是瞧见了什么稀奇东西,赶忙招呼李入海过来,“你赶紧过来看看!”

他凑近巧儿身边,伸头看去,只见一人屈身跪在地上,面前的一块木板上苍劲有力的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藏书’。

稀奇稀奇,听说过卖身葬父卖身葬母之类的,这卖身藏书真当是头一回见。

此人约莫三十多岁,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就连真实样貌都难见分毫,说是乞丐都有些不如,因为乞丐好歹有个碗,这个跪着的人,除了面前的一块木板,身上褴褛的衣裳便再无他物。

旁边一个摇着折扇的白面公子笑问道:“这位兄台,我左右来回看了一圈,敢问一句,书呢?”

众人闻言哄笑道:“对呀,书呢?”

“书呢?还卖身葬书?”

白面公子见众人纷纷起哄,此前脸上还算有些书生气质的笑容渐渐变成了市侩的嘲笑,“别人卖身葬父好歹会把他爹给摆在一旁,你的书呢?”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

形如乞丐的男人依旧跪着,直立的上半身没有一丝动摇,漆黑且沾满泥巴的脸依旧盯着远处,目光与众人毫无交集。

白面公子朝跪立男子脸上甩去几文铜钱,大笑道:“少爷今儿我开心,喏,赏你的。”

叮咚两声,铜钱坠在地上,白面公子本以为这个男子会如同乞丐一样低身拾取,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一丝动静,仍旧跪立于此。

“给你脸还不要脸了!”白面公子仿佛觉得自己被当众羞辱了一番,本来白净的面庞被气得染成了一团红色,大声吼道:“你找死!”说完一脚踹了上去。

那蓬头垢面的男子再次出人意料的不闪不避,被一脚踹翻在地。

刘巧儿心善,见此情景,下意识张开小口惊叫了一声,赶忙跑到那名男子身边,欲将其扶起。

但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又如何能扶得起一个成年男人,见倒地男子纹丝不动,心中大急,出口喊道:“阿海,你快来帮一下啊。”

李入海没有回应刘巧儿,反而盯着眼前的白面公子笑嘻嘻道:“这位哥哥真厉害呀,这种骗子真的可恶。”

白面公子哥瞧这说话之人面容俊俏,虽是年幼,但隐隐亦能看出一股英气。

被人夸奖,即便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童,白面公子笑道:“这位小弟弟,打抱不平是每个人要做的,等你以后长大了,也要做哥哥一样的人呦。”

李入海眨了眨眼睛,细声说道:“好的。”

白面公子说完便欲转身离开,李入海叫住了他,“哥哥哥哥,我还有话跟你说。”

“但说无妨。”白面公子蹲下身子,细声说道。

“敢问尊姓大名?我回去要跟爹爹说,以后一定做一个跟你一样有英雄气概的人。”

白面公子哈哈笑道:“我姓王,我家就是苏阳城大名鼎鼎的王家,我排行老八,你可以叫我八公子。”

李入海心中念道:“苏阳城有名的王家,那便一定是王扒皮了,这王家当真是一坏坏一窝啊。”

“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

“你说什么?”八公子只听清楚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后面啥的没听清楚,便开口问道。

“哦,教书先生告诉我传世的品质有好几种,我觉得特别适合哥哥你。”

“哪写传世品质,你再说遍?”难的有人不停地夸自己,八公子心中念道一定要听清楚,回去学给父亲听,省的被成天说是不动脑子的猪。

“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李入海朗声说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八公子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到,嘿,还真是七个,每个听上去都特别顺耳,当即便掏出一大锭银子塞到李入海手上说道,“小弟弟拿好,回去买糖吃哦。”

“谢谢哥哥。”

白面公子站起身,大笑着转身离开,四下群人见一个小孩子拍拍马屁就得了一锭银子,心中顿觉后悔,早知道自己也上去一顿吹捧,拿银子的就是自己了。

“哥哥慢走啊。”李入海掂了掂,大声叫道。

“好嘞,弟弟赶快回去吧,后会有期。”八公子越走越远,因为他赶着回去给父亲说道说道今天的事儿。

刘巧儿紧紧盯着李入海,模样有点凶,狠声说道:“你玩够了没有,快来帮忙。”

李入海应了声,小跑到巧儿跟前,轻声说道:“这位大哥哥,没事儿吧,没事儿你就赶紧起来,我抬不动你。”

刘巧儿再次瞪了眼旁边的男孩。

那垢面之人仿佛听到了李入海的话,缓缓爬起身来,依旧跪立着。

围观的人已散去,只剩得入海和巧儿在其身旁。

李入海将银子摆在那人面前,说道:“这书,我买了,跟我回家吧。”

男子闻言站起身来,紧紧地跟在李入海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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