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两滴,数不清的透明泪滴直直的滴落在书册中,渐渐的晕染了墨黑的字迹。
“恨自己那日为什么要带你去爬山,也恨自己为什么在最关键的时刻不能保护你,反而还要你来舍命救我。如果可以,阿寒愿意倾其所有换回你的生命,包括,我自己。”
阿寒……真的是……阿寒……
不对啊!既然是阿寒,那他到底是怎么……用衣袖猛地拭了一把泪,云柒急冲冲翻着书册。果真,在书册的第七页,她找到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她说,你没有死,她说,你在这个世界。所以,琪儿,我来了。即便付出死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没了你,生与死,无异,”
“她说”?这个“她”是谁?是“她”夺走了阿寒的生命么?来了?来到这个世界……如此……那也就是说……
宁子寒其实就是……阿寒的重生?!
想到这样一层关系,饶是久经风霜波折的云柒也不禁如同傻子一般,直接愣在了原地。
原来……我费尽心力的这十年竟是找错了人!爱错了人!原来……她的阿寒根本就没有将她抛下,而是一路追随她到了这个世界!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迟才来找她?为什么要这样生生的浪费了彼此的十年?!
紧抿唇瓣,云柒泪眼朦胧的继续翻看下去……
“病了?”
听手底下人说云柒今天一日都未曾用膳,担心不已的宁子寒直接抛下所有事物,抬脚就朝云柒所居住的“瑾琪宫”奔来。
虚虚一行礼,锦弦不紧不慢的回:“回宁公子,锦弦已帮小姐把过脉,并无大碍,只是看上去人有些没精神。锦弦想,应该是小姐下午出去遛风玩得有些累了,现在已经睡下了。”
宁子寒一听,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后道:“即使累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吧。你们下去准备一些清淡易消化的吃食小火煨着,等柒儿睡醒必然会饿,到时候也不至于没了准备。”
“是,锦弦这就下去准备。”
听着门外那一番对话,身躺于床榻之上的云柒蓦然眼眸一闭。
云柒,既是下定决心,你就少给我临阵脱逃!
第二天,便是六月初六。
早在大婚前半月,经过礼部尚书祁少俊的死赶慢赶外加一通费神费力的严格把关,终是把海之域那个硕大的皇宫给布置的三步见一红幔、五步遇一红笼,连带皇宫东侧紧邻海岸线的那处海滩都无一幸免的披了红、戴了花。
皇宫内部,海之域特有的花卉“红葵”和“粉俏”这两种花的花瓣洋洋洒洒的从海之域皇宫的正门一路铺就,半弧形的花卉拱门 十步一设地架在花瓣道上头,红红粉粉、绵延不绝地一直延伸至帝后二人行礼的圣殿殿门外。
这架势,若是拿先前锦曦帝的那百里红妆相比,恐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且不说这海之域皇宫的那条花瓣道不知长去了几许,就拿那千金都未必求到的“红葵”和“粉俏”来说,如此稀罕的花卉拿来铺地,这难道还不奢靡么?
撇开海之域内部的婚礼布置不提,在云柒和宁子寒还未到达海之域之前,他们二人大婚的帖子就一波接着一波地陆续传到了迷幻大陆各个势利主的手里。
古纹勾勒的红帖上内容很简单,单单不过就一句话:六月初六,宜婚嫁,诚邀诸君共赴海之域参与吾与柒儿的婚礼,大海之南,静候君临,共襄盛举。
看看,这字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那股子霸气!那天景的锦曦帝早就不知道被比到哪里去了
但若细想,有心人又不免这样猜测着:或许,是这“白衣仙商”还在在意着当初他家的新娘子曾经差点就嫁作他人妇?故而这般铺张浪费的只为告知天下人,今儿个一过,那“黄衣卿相”就是他的了?
在或许,他的这番行为不过是为了告诫天景的某些人,准确来说是某个人,例如他们家的那位锦曦帝,“黄衣卿相”是他家的了,以后少来打云柒的主意?!
自然,能想到这些话题的人莫过于云柒手底下的那一票美婢和宁子寒手下那被云柒整的唉唉直叫的汉子们。
不过,想来想去,也终究逃不过一个“醋”字,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某人不就是吃当初云柒差点嫁给景玧晨的醋,故而现今这般不差钱的“大动干戈”,就是为了宣告云柒的所主权么
嗯,真是幼稚!
可是!不论这宁子寒心思多么的缜密,祁少俊布置的多么美轮美奂,该发生的事情,也还是无法避免的发、生、了!
比如说……发生比锦曦帝大婚那次还要惨的事情;比如说……某个逃婚逃上瘾的佳人再次踹了新郎,独自一人风风火火闯九州去了!
老不见新娘子出现,向来脾气火爆的老八凌曦直接就对满脸阴沉的宁子寒开起炮来了:“阿七呢?姓宁的,你到底把我们家阿七给藏哪里了?快点交出来!”
“就是!姓宁的!想娶我们家阿七,你问过我们了没?经过我们同意了没?什么都没有你就敢娶,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到底是一胞出来的,脾气性子十成十像的凌月紧随而上,也一起加入到了讨伐宁子寒的队伍之中。
“够了,先闭嘴!”老大一声吼,底下兄弟立马抖三抖。瞪了那俩自家兄弟一眼,御端着架子转头就问:“宁子寒,小七呢?这么久没出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南辰赫一听,思起先前景玧晨绑架云柒那事,不由的炸开了锅:“莫不是那姓景的又来了?我早就说了,当初就应该直接了当的灭了那天景,也省的那景玧晨掀起什么波澜来!”
“谁管那景玧晨啊!就只管我们家的小七!宁子寒,我们小七到底在哪里?!这都吉时了还不出来,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了吧?啊?!你说话啊!”兄弟几人之中算最老实的老三程烨猛地一挥手,急吼吼的就拽着宁子寒的衣袖开始质问起来。
可不论程烨手下怎么使力,被他桎梏住的宁子寒偏是冷着一张俊颜,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都不出声。
不出声?这到底是有出事还是没出事啊?!
宁子寒的不表态,直接吓坏了御和南辰赫那一大帮男人。正待他们几个打算懂真家伙逼供之际,一直在兄弟间做透明背景的千年冰山老五上官云却突然开口说话了:“我想,应该是小七逃婚了吧。”
耶?阿七又逃婚?!
呸呸呸!什么叫“又”!不过,现在这个不是重点!
莫名的,那一干兄弟连忙将自己的视线从老五的身上转移到老四陆言那边去,各个皆是瞪大了眼睛,亮闪闪的直瞅着陆言,希望他给他们一个“好说法”。
偏头沉吟了片刻,在抬首徐徐看了那厢发呆的宁子寒一眼,陆言二话不说的给出了答案。“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小七确实逃婚了。”
逃婚了?逃婚了!逃婚了
就知道他们家的阿七聪明!嫁什么人啊!一辈子让他们养着多好反正他们家又不是没钱没房没地没狗奴才的!这自家的妹子姐姐堪堪一逃婚,倒是省了他们这一大帮子人抢婚了!
逃婚好啊!逃婚棒啊逃婚呱呱叫啊
不同于上首这一大帮男人的兴高采烈,下首处的那些携帖而来的各家势利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各个眼睛内都闪烁着“新娘子逃婚了?新娘子怎么又逃婚了?!新娘子逃婚逃上瘾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那群人倒也识相,愣是没一个敢在这时候站出来质问宁子寒为什么新娘子又逃婚了。
台下窃窃私语,台上手舞足蹈,两种极端的情绪在这偌大的婚礼殿堂内轮番交替着,总之,看上去诡异之极。
就在这时候,久不言语的新郎官终于是开口说话了:“高岸、古陵,派人去找!祁少俊,这里交给你了。”话音刚落,大殿内已然不见新郎官的身影了……
“锁情楼”内。
“哒哒哒”的急促步子声徐徐的响在“锁情楼”楼内,半响,脚步声渐停。
循声而望,只见身着红衣长褂的宁子寒寒着一张脸地立身于书架旁,而在他的下首处,摆放着的赫然就是昨日云柒所寻到的那只沉香木的木匣子。
低眸朝木匣子控锁处看去,蓦然的,一接触到木匣子金锁的眼眸立马一紧。
原来……她竟是知道了么……难怪了……
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逃?是……在怪我么?
可惜,在怪也没用了!柒儿,你既答应嫁我,这辈子,你就休想再逃开!
温润的右手猛地一挥,楼内那一大排结实名贵的书架子立马应声而断,霎时间,“锁情楼”内书页齐飞,再无半点人烟……
“你说什么?你说……她逃婚了?!”
跪于高台下的隐毕恭毕敬的回禀道:“启禀主子,据守在海之域外的探子回报,柒小姐已于昨日从海之域乘船逃出 ,目前行踪不明!”
“哈哈!好!”大掌猛地一拍龙座,男人情绪激动地站起身来,“好!好好好——隐,你马上布置人手下去,务必在两天内找到阿柒的下落!要快!”
“是,主子!”
望着隐那离去的身影,景玧晨突觉自己近来阴郁黯然的心有了些许的晴缓。
阿柒,你逃婚是不是就说明,你其实并不爱宁子寒?那是不是就是说,我,其实还是有机会将你给夺回来的?
既然如此,那我景玧晨一定会抓好你所给的这最后机会,此生绝不会再辜负你对我的情意!
你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从今起,我就陪你一起细水长流,不负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