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了掌灯时分,园内和回廊的烛火皆被点燃,独孤清沅借着灯火的光打量着府内,檐牙高啄,廊腰缦回,屋角盘结交错。到了正厅,正对着的是一幅松鹤延年图,上头的匾额苍劲有力写着“勉善成荣”四个大字。头顶上的明亮的花灯随着夜风动作细微地摆动,光影明灭地晃动着,独孤清沅跟在陆瞬崖的身后,一路无话,只听得脚步声和衣摆摩擦的窸窣声。
“金桔,带他们先退下。”
程馥柔对身边的侍女说道。侍女点头,带着一干下人推出了正厅。
在下人都离开后,程馥柔在主位上落座,看着陆瞬崖眼神带了些许敌意,索性也开门见山:
“他呢?”
“程姑娘在说谁?”陆瞬崖慢条斯理地反问。
“这枚玉牌的主人。”
“这问题,程姑娘你不清楚吗?”陆瞬崖盯着程馥柔,一字一句吐出:“公然包庇敌国奸细,程姑娘你可知这是杀头的大罪?”
程馥柔的情绪有些波动,连忙摇头道:“我没有包庇奸细!傅随他也不是奸细,你们弄错了。他到底在哪里?他不在你们手上吗?”
“程姑娘,这枚玉牌只有羌族皇室的人才会有,上面的梅花图案和玉穗编法,可都和我们大周不一样。你可弄清楚了?”独孤清沅说道。
“不一样那又如何?况且,你们说他是羌族皇室的人,只因为这枚玉牌是皇室的,你们见过羌族皇室的玉牌?若真的见过,我也不得不怀疑你们的动机了。”程馥柔气定神闲地回道,完全不像是差点情绪失控的人。
但是陆瞬崖却恰恰捕捉到了她双手紧紧交叠在身前的动作微微颤抖,才知道原来表面无坚不摧的程家大小姐其实也是会恐惧的。
“既然程姑娘态度如此,在下也不便再说什么。只一条,人不在我们手上,告辞!”
陆瞬崖带着莫名其妙的独孤清沅和魏鄞便往外走去。
“少爷少爷,您慢点!”刚走出正厅,就看到回廊里飞奔的一个少年,手里攥着一朵花。穿过一片灯影斑驳,向陆瞬崖一行人跑来。身后,跟着三四个气喘吁吁的婢女。
“哈哈,来追我呀!”少年跑的太快,没注意前面的人,只听得“啊!”一声,那少年一头扎进了陆瞬崖和独孤清沅两人的中间。
陆瞬崖眼疾手快地把眼前这人推出去,满脸嫌弃的神色。
“少爷你没事吧?”身后的婢女白了脸色,赶忙上前询问。
“嗯,我好痛!你们是谁?居然敢撞我?我阿姐和母亲知道了肯定不放过你们!”
出人意料的,眼前这少年五官端正,但出口的话却似痴儿。独孤清沅忽然想到方才门口侍卫说的程家秘辛和他们刚到冀州城那天,程家大小姐在救她弟弟时说的话——“我不会放过她和她的傻儿子的”
心里几分猜测,约莫眼前这人就是程家那个痴傻的少爷吧。
“不过如果你们能陪我玩耍一番,我就放过你们。”少年叉着腰,昂着头说到。
“嘉恒少爷!”
大厅里走出来的金桔过来解围,说到:“少爷,这几位是大小姐的贵客,还请少爷快快放行,大小姐让我过来请你,还请你快快随我进去。”
说着,便半推着那程嘉恒离开了。
“念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跟随陆瞬崖多年,魏鄞知道陆瞬崖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一定是做好了下一步的部署规划。
“子安,这程家共有几个侧门?”陆瞬崖问道。
“昨儿我刚探查过,南边是大门,西北各两个小门,东边没有门。”魏鄞恍然大悟:“念卿,你莫不是今晚打算‘请君入瓮’吧!”
陆瞬崖邪魅一笑:“知我者,魏子安也!既如此,你守住西门,爷和顾清远就守北门。”
说着,拉着独孤清沅就走。
嘿!这真是,丝毫不顾念往日情分啊!魏鄞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得感叹。
清冷的月色将地面洒满银辉,宛如覆盖上一层白霜。远处传来声声乌啼,凄切寒凉。丝丝凉风不时地撩拨独孤清沅的头发,令她心神有些不安。反观陆瞬崖,斜倚在墙根边上,目光似乎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念卿,我们要等的人,真的会来吗?”独孤清沅压低了声音问道。
“本来爷并不确定,不过下午爷和他交手的时候捡了他的玉牌。他今晚必定会来找程馥柔。”
“念卿你真的只是江湖游侠吗?总觉得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连他国皇室的事情都知晓,现在做江湖游侠的门槛都这么高了吗”独孤清沅玩笑道。
陆瞬崖星星似的眼睛看着独孤清沅这副可爱的模样,正想说什么,可是习武之人敏锐的感觉让他忙收敛了笑意,一把将独孤清沅搂在怀里,一只手捂住了独孤清沅的嘴,示意她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