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清沅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她还在芝英,还在溶月阁,梨花如雪的季节,她和师兄一起学医,一起采药。院子里晒满了各色药草,师傅拿着戒尺对他们说,如一月之内不能将《黄帝内经》誊写下来,就要被罚。师兄却摸摸她的头说,阿沅,你放心去玩吧,我已经帮你写好了,就放在你书房案几上。那和煦的笑容,堪比三月暖阳。
“师兄……师兄……”
“水……”
独孤清沅感觉唇上有冰凉地东西在触碰,但是好像无论如何避不开。一会,那冰凉的东西离开了,紧接着,却是一个温温软软地东西抵住了她的唇,送进来温水,滋润着干涸的喉咙。
“师……兄……”
似乎是花费了所有地力气,独孤清沅终于睁开了双眼。入眼处,虽模糊不清,但勉强能看到青色床帷,以及,窗前那身着一袭青衫,身长玉立的人。
见独孤清沅醒来,陆瞬崖缓缓转过身,星子般的眼眸携带了一股不易察觉的深情。
“师……念卿。”
独孤清沅混沌地目光逐渐清晰,挣扎着要起身。无奈,才一动,胸口就开始疼,甚至像牵涉了全身的血脉,疼得厉害。
陆瞬崖赶紧上前将她扶住,“做什么起来,你已经昏迷两日了,身体定然虚弱。赶紧躺下去,我去给你端药来。”
独孤清沅顺着陆瞬崖慢慢躺下去,似乎想起什么,赶紧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不其然,只剩一件中衣,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道,一定是刚换上不久的。不由得,她又想起那个夜晚,在竹林深处的土窟。
“你放心,你的伤口是客栈老板的女眷替你包扎的,衣物也是她换的。”陆瞬崖察觉到独孤清沅的顾忌,略有些尴尬地解释。
“如此一来我的身份便泄露了!”
“无碍,我让子安给了她一点封口费。”陆瞬崖毫不担心地回答道。一锭金子呢,谁会傻到出卖金主?说着,他转身出门去端药。
独孤清沅闻言松了口气,伤口在这么私密的地方,还好陆瞬崖算是个正人君子。而此时,既然已经苏醒,自己左手顺便搭上了右手的脉搏。
不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推开,陆瞬崖手里端着一个方形托盘,盘上放着一碗氤氲着白色雾气的褐色汤药,还有一小碟蜜饯。“伤你的武器是流星飞镖,飞镖上染了毒。”陆瞬崖来到床边,在独孤清沅床沿上坐下来,水眸望着她:“我请过大夫来瞧,大夫说这毒虽不一般,倒也容易解。不知你如今感觉怎样了?”
独孤清沅其实早就想到了飞镖上有毒,不然她就不会昏迷地这么快也不会昏睡这么久,还在醒过来以后浑身疼痛。
“大夫和你说这毒易解?”独孤清沅挑着眉道:“流星飞镖在江湖上虽地位不算高,却在武器排行榜位居前十。而最惯用流星飞镖为暗器的,只有冀州程家。可是我们俩素来和程家无瓜葛,他们何必对我们两个无名小卒赶尽杀绝?”“哦,当然,是我和程家素不相识,至于你我倒是不晓得。况且,那晚那些黑衣人身手虽敏捷,但武功地路子看着不像是程家人。他们在流星飞镖上染的毒,看似普通易解,其实是一种名为‘玄霜’的毒药,要解玄霜之毒,过程和用药极为麻烦,稍有不慎就容易留下病症。程家不擅长使毒,莫非,他们是想转移我们地注意力?将这祸水引到冀州程家去?可若真的如此,用毒这招也太失败了。”
独孤清沅思及此,脸色微白。
倒是陆瞬崖,负手静立,仔细听着独孤清沅的分析。不过,他自始至终却只抓住了一点。“那依你之见,你身上的玄霜如何来解?你毕竟是为我挡住的,我……不想你因此留下病症。”陆瞬崖沉重地皱起眉头。
独孤清沅毫无血色的唇瓣弯起了好看的弧度,她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大街南方向尽头,有一家聚贤医馆,我之前为你的伤曾去过几次,里头的徐大夫医术超群,我想这几天暂住在那里,和徐大夫商议一番,对症下药。”独孤清沅被子下的手微微紧缩。
“便不可让那位徐大夫过来替你诊治?”陆瞬崖不解,但看到独孤清沅微微有些失望的神色,却又不忍心,便说道:“也罢,我明天送你过去。现下,你先将药喝了吧。”
说着,陆瞬崖指骨分明的手托起药碗,欲喂独孤清沅吃药,哪知独孤清沅却伸手挡住了陆瞬崖,自己接过碗,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