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没之前那么大了,“淅淅沥沥”的声音没完没了。大街小巷,砖瓦屋檐,仿佛都被添上一层墨色,这时连空气都是湿漉漉的,阴冷且潮湿。
地面上却还有些热度的灼烧。雨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溅出水花,浸散开来。
被打湿的不止是地面,白日里因太阳的炙烤而发烫的建筑温度也开始渐渐散去,直至微凉,微凉……
淋浇得人心都凉了一大半。
雷声一停,各种喧哗嚣闹也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朦胧的音乐,像是隔了一层纱。
陆岑撑着一把墨绿色的伞。
其实他平时都不用这种颜色,只是随便拿的。现在绿油油的小花伞就在头顶,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绿了。
“哎,哥。那天的事……谢谢啊。”胖子抓抓水草般耷拉着的头发。
他习惯性得叫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的人哥呀姐的,听起来挺社会,但也有一种亲和力。
跟着曲老大出来混,先要学会叫“哥哥”,这一招还是蛮有用,傻乎乎的比较可爱。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记得?”陆岑抬头看悬着的一片绿,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当然记得,你那瓶藿香正气水可真管用,喝完之后立即不犯晕了。”
“天热你可以买几瓶,避免中暑。”
陆岑说得风轻云淡其实心里还算舒畅,至少这么些天终于有人记得。
他做这些又不是白做,以为自己是活菩萨了不起啊?普度众生啊?众生会记得这么多吗?他们烧香拜佛,拜天拜地是为了保佑,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
世上很难找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也很少有“全心全意为人民”,但只要有人做了其中的万分之一,得到一个“记得”,也是种回报。
陆岑确实在装,他也苦恼过。为什么非得给自己洗脑?他不管把自己打包成什么样都是给别人看的,他们觉得好就好。
但现在他就是舒畅,像是大雨过后的天晴,等待着初现的彩虹。
“哥呀……”胖子笑得有些别扭,他说:“曲榆喜欢左瑶那事全班都知道了,他可能只是闹着玩儿的,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哦,他当时怎么说的?”
*
“他还能怎么说?他说我脑子奥特了,怎么着吧!你说我就回来一会儿非得让老子惹事,谁招惹谁了啊!我爸他那是老糊涂!这么大岁数了跟个痴汉似的,装油腻大叔还差不多。”曲榆对着手机机关枪似的抱怨一通,都不带换气。
电话里头沉默了几秒,表示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胖子你死哪去了?我让你在这里等我的,你人钻地底下去了?”
“我等了好久都没看到你。之前看到一个熟人就让他送我到家这边。”
“谁啊?”
“你以前的同桌。”
“操!他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你他妈是不是叛变了?别人一把伞就能把你打发走是吧?”曲榆气得直接挂电话。
迎面吹来一阵风,带有些湿意,还有些雨点飘打在他脸上。
拔凉拔凉的。
这时雨稍小了点,跟银线似的一根一根地坠落,拿手一接,又成一滴滴地拍打,落碎在手心里。
水流从手缝中溢出,再也抓不住,不,是一直都不能抓住。
曲榆的伞被风吹老翻折,他没在意整理。
断不了的银线,心乱如麻。
迎面又吹了一阵风,那都不是事。
不对!是全都是事,不是五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