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温泉水边不知恨
“将军，这已经是大王第三次飞鸽传书了。若我们仍不归朝，恐怕会以谋逆之罪论处。”述罗烈焦急地向耶律桦禀报。
他不明白将军为何迟迟不归。驻扎在此，已是半月有余。
难道是因为那个大宋女人吗？
述罗烈不敢置信。
耶律将军是辽国的“战神”，军功赫赫，功勋卓著，深受辽王的器重，正是前程似锦，春风得意之时。
驻军在外迟迟不归，定是有别的考量。断不会被这大宋的区区女奴所迷，而使自己背上谋逆的罪名。
述罗烈虽是耶律桦贴身侍卫，追随多年，但在这件事上，却仍是茫然不解，不明所以。
他没看透，亦没看穿。
耶律桦心中清楚，自己驻留至今，置辽王的三次飞鸽传书于不顾，就是为“宋朝女奴”所迷了。而且他心甘情愿被迷。
即使得此江山，美人如衣，倘若不是她，皆毫无意义。
要锦绣前程有何用？不敌眉间一点朱砂，只好抛罢。
要万千繁华有何用？不能换却卿之容华，只能作罢。
他望烟寒，闻声切，三里桦林回荡百里埙音，万般深情只愿换她一片芳心。
他需要时间。
需要在这些时间里通过相处，能让她能看到他的真心。
更需要的是，慕怡衣能够信任他依赖他，心甘情愿跟他回大辽。
耶律桦负手而立，自有一番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势。
只见他英挺的剑眉往上一挑，心中似是已经思虑周全，终是下定了决心。
“两日后回朝。”
“是，将军！”述罗烈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退下了。
“来人！”耶律桦扬声一呼。
帐外立即有简短的应声。
“在！”
“备马。”
耶律桦挥帐而入时，怡衣正坐在桌前发呆。
为何此时想的都是这段时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为何她的耳边仍缭绕着他那孤寂悲伤的埙声，竟在心中挥之不去？
“走，带你去个地方。”耶律桦抓起她的手。
怡衣诧异地看着他。
耶律桦不语。只将她抱上马。
两人同乘一骑。
大约奔驰了一炷香的时间。
怡衣掀开披风一看，这是一片桦树林，一棵棵白桦树默默地挺直耸立着，周遭一片静寂。
而被桦树林围绕着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圆湖。
奇异的是，那湖水居然冒着轻烟。
石上流泉响桦林，池中热浪泛烟磷。
是温泉！
耶律桦抱她下马。
“再过两天就要拔营离开，至少有半个月的行程，途中也不会有很多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他慵懒地说完，便坐在离温泉不远的一棵大树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洗涤过了。之前赶路女扮男装，也不方便学别的男人一样跳入冰冷的溪水里沐浴，只能随意抹一把脸洗一下手。
这池温泉引起了她极度的渴望。
可是，耶律桦就这么一直看着她，貌似没有回避的意思。
额......真是头疼。
“你，请你转过身。”怡衣低声地说道，表情羞涩又无措，说完便别开眼，不再看他揶揄的眼神。
耶律桦仍然保持着姿势，他双手环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怡衣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段时日，他也算是“柳下惠”吧。她不愿意，他也未曾做出“恶劣至极”的举动。
于是，她便不再理睬这个“无赖”。
她背对着他，慢慢解开发髻，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飘散下来......
步入温泉。
哦。
刹那间，暖暖的温泉水，真是“袅袅琼浆如圣境，涓涓玉液似神仙。千里热流地下凝，宛临仙境沐熏风。”
顿时驱走了她的寒意，全身都舒适放松了下来。
令人禁不住感叹----
桦林温泉夺天工，神水汤池任逍遥。
霎时蒸腾露氤氲，尘凡涤净春几度？
怡衣轻轻地洗漱着。
她心中默默祈祷。
惟愿，
涤荡人间烦恼事，离别红尘虚伪情。
这眼前分明是----
水中娇姿艳妒霞。
满头水珠映鬓华。
好一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耶律桦的眸子愈加幽深。
他迅速解开披风。
只是那如桦树一样挺直的脊背上，有众多各种各样的大小伤口，这分明就是从刀光剑影里而出，揭露彰显着主人惊涛骇浪的过去，和征战沙场的历练。
耶律桦步入温泉中。
只听有水声临近......
“怡衣，可以吗？”
于耶律桦而言，身外灰尘终涤净，心中云雨渐雄浑。
......
她如此挣扎抗拒，是心里还在念着江起云吗？
他想起了幼时的那次相遇，那时便已倾心于她。想起她的乖巧与顺从，即使是假意逢迎，也令他甘之如饴。想起了这段时日自己的爱慕与理智......
他无比渴望，她能永远在他身边。
只愿与她一生一代一双人。
他爱她。一如既往。
耶律桦深情地凝视着她，轻轻拭去她的泪。
“我爱你。怡衣，我爱你。”他含情脉脉地喃喃着，“跟我回大辽。”
怡衣没有说话。
只有风吹着桦树林，窸窣窸窣的声音......
一切都结束了。
尘埃落定。
此时恢复清明理智的她，只恨自己为何如此轻贱？为什么竟会不能自己？
她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会不受控制。
这让她羞愧万分。
难道这段时日，耶律桦对她的种种细心与体贴，自己便已爱上他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
只怪温泉水暖，风光好。
温泉水边可知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