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潭底传来却是婴儿的啼哭声。
片刻后，潭水沸腾起来，一道水柱冲天而起。
水花钻出一只庞然大物。
那怪物像鹿又像鹰，面如鹰隼而顶有双角，背生两翼而无羽，足分四蹄而无爪。啼叫起来如婴儿夜哭，令人毛骨悚然。
“蛊雕?”秦夙莫打了个激灵。
本来寻到阵眼，这大阵并不难破，只要以震卦画符沉入潭内，便能破得此阵，走出九重天。
以这位年纪轻轻就造诣甚高的女符师的见识，想必做到这些并不十分难。
可也不知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他们竟然惊动了这山中护阵灵兽。
“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山海经》中如此描述这种异兽。
千年前，张家天师开此大阵时，以四条千钧重的缚灵巨锁将这上古凶兽封印在潭水中。
若有危险逼近，则会唤醒这潭中怪兽守护大阵，保护天师府无虞。
明明只有这两人，大阵为何会唤起这怪兽呢，秦夙莫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也不怪他，那树林中隐藏着的人，各自都持有者品阶极高的灵隐符，屏蔽了清玄镜的灵力探测，而这山中草木茂盛，单凭双眼也不足以发现这群人。
此刻，秦夙莫陷入纠结，若是放任自流，这凶兽的力量可远不是二人能挡得住的，可若禀告师父，那以他今天犯下的重罪，饶是对他极为看重师父也保不住他。
他与这二人素昧平生，犯不着牺牲这么多，何况眼下情况，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阵中。
蛊雕目光如电，双翼扑腾仿佛要直冲云天，却被脚下四条铁锁丝丝束缚住。
它仿佛无比愤怒，不断发出惊悚的悲鸣。
伴随它的鸣叫，土地生出雾气来，将原本通透的大气再一次笼罩。原本匿迹的鬼车鸟和灵魅再一次活跃起来，森林又仿佛沉入炼狱之中。
“糟糕!”王海生惊呼。他虽然并不十分这异兽，但从散发的灵气来看，这异兽修为至少万年。
它的成长期处于天地灵气最为旺盛的时候，莫说是他王海生，便是让出窍期的大修行者与之一战，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此时它虽被四条锁链束缚住，但力量也远非他能及。想来这阵中充沛的灵气，想必也源自它。
来不及思考更多，已经有无数小鬼和怪鸟包围而来，它们扎成一堆，迷雾里也能看见乌压压的一片，仿佛皇帝座下的禁卫军，前来捕捉行刺的犯人。
王海生没时间犹豫，双手已经聚起浑厚的寒气，手掌洁白如玉，泛起光泽，这便是脱胎于九阴真经的寒玉掌。
两掌齐出，至寒的真气从他掌心迸发，于远处又交叉为数股，寒气散开，如两朵绽放的白莲，煞是好看。
王海生原本只是想使出一招千里冰封，但情急之下，却发挥出岂止数倍的威力。
那些魑魅魍魉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冻成冰雕，连雾气中的水汽也凝结成冰，纷纷落在地上，铺成满地白毯。
再看那边李未晞，她将口里默念真诀，手上画起符咒，灵力汇聚在这一方土地上。
八卦中的“离”出现在大地上，由淡便浓，李未晞的生命力被源源不断的抽入地下，伴随着四周的灵力。
这便是以伏羲八符中的离符为引布成的离火阵。
直接地底冒出滚滚烈焰，将空气中的灵力烧化，水汽蒸干，鬼魅们发出痛苦的嚎叫。
好一座修罗炼狱!
李未晞虽然失忆，不知为何功力不减反增，若不是经验不足，发挥的威力必然比先前高出不少。
这刚生起来的雾气被这一冰一火除去大半，而各种召唤而来的灵物也是或死或残。
眼看是王海生，李未晞这边占据优势，以至于秦夙莫也呆住了，愣在原地不动。
然而对蛊雕来说，也不过只是开胃小菜，二人这一通招术，看似花哨得很，实际并不能伤到它半分。相反，给了它完全从沉睡中苏醒的时间。
只听又是一声啼哭，便是天降流火，流星飞坠。火鸦飞溅，如老君打翻炼丹炉；地焰丛生，如熔岩烧破酆都门。
那火不似李未晞的灵火，降下之时，并无丝毫热气，反倒是阴寒无比。
可落在草木，草竟枯萎，木竟成灰。落在土地，地生寒烟，土冻成块。落在潭水中，潭水凝作明镜一片，却还冒着熊熊烈火。
李未晞来不及抵御，倒是王海生先升起冰墙，挡住这火焰坠落。
王海生的冰本是至寒，可与这火相遇，反是相形见绌。
丝丝寒意透过冰墙传入王海生掌中。又过了几分钟，寒气已侵入骨髓。
王海生所修炼的九阴真经，本来到第二重便能寒气不侵，可运起第三重功法的他，在这诡谲的火焰面前，仍然是个笑话。
这火不仅是寒，还是透，是怪，是直击灵魂的燃烧。再巧妙的防御也隔绝不了。
仅仅片刻，王海生的双臂便已冻成冰柱，动弹不得。
“快住手!”李未晞冲王海生大喊。
现在的情况是个人就看得出，若王海生再硬撑下去，全身都将会被这寒气冻住，血液也不得流淌，到时候便是神仙也难救得。
可王海生哪里肯放手，尽管这样死撑也不过是慢性死亡，可若要他收回功力，那火炙之下，两人一刻也活不得。
死撑下去，或许还有希望。或者说，给身边这个人带来希望。
不知为何，从第一眼看到李未晞起，王海生就有种亲切甚至是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前世起，两人便有难解的因缘。
那种联系，是比翼鸟，是同根树，是并蒂莲。是牺牲自己，也想让对方活下去的渴望。
“你住手啊!”李未晞差点哭出来，看见王海生如此，一种同样强烈的痛楚从她心里升起。
那是一种绝望，比死还黑的绝望。
……
真的……没有机会了么。
一个声音在李未晞的心中询问着。
如果你愿意出卖一些东西，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你想好了么，哪怕你之前那么抗拒。
对，你拿去吧。如果那个人死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
冰墙破裂，裂痕却是从内部开始。
一丝黑气透过裂缝升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