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VIIII刑部接过了烫手的山芋
刑部接了案子。是摄政王下令严办。按说也简单,可现在,刑部去宫里要人,宫里却拒不交人。口口声声,这是帝王家事。自有宫规处罚。但受害者是太子妃,又是丞相的爱女,这样的身份给所有审案的人出了难题,案子必须办。太子府在催逼刑部。可宫里又不放人。尚书大人亲自去太子府请示,却被挡驾,只传出一句话:“追查”。怎么追查?所有相关人不是在宫中,就是在太子府,再就是在丞相府。朝堂上,尚书大人几次提及此案,皇太子只一句:
“刑部只管抓紧办,定案之后再到内阁讨论。”刑部被架在火上烤了起来,尚书、侍郎焦头烂额。
刑部尚书王大鹏与冯至庸本是陕西老乡,他进士入闱的主考也是冯至庸,因此,冯至庸对他也格外关照一些,他就这样身不由己地被人视为冯党。他并不情愿可也无可奈何,本打算坐满一任,找个机会外放,也好躲过这党争的是是非非。可事情来得太快了,由不得他不作出选择。太子羽翼已成,这是有目共睹的。但他被绑上冯家的战车,非友也是友,非敌也是敌了。如果此时向太子党输诚,对方未必接受,自己倒落个见风使舵,忘恩负义的骂名。可如果坚定地站在冯党一边,前景不妙不说,就凭他一个小小的刑部堂官,如何抵挡储君的势力,说不定会被当做党争的替罪羊。想到这里,王大鹏做不住了,他吩咐下去,
“请张,刘两位师爷到花厅议事。”
这两位跟随他已有十几年,在幕僚中是心腹之人。王大鹏将两人迎进花厅书房,也不客套,开门见山:
“二位,此案蹊跷啊,二位仁兄觉得呢?”
刘师爷率先说道,“正是。皇太子将已知的证据都告诉了我们。罪犯拒不投案,案子迟迟不能审理,他却一概不管,只是一味催办。真是不知何意?”
“难道他是惧怕中宫?”王大鹏问
“绝对不是。”
“那他为什么这么反常?他只要下一道令,那几个名单上的人立刻就能缉捕归案。”
“这正是奥妙所在。”一旁的张师爷开口了。“大人想,案子办到现在,谁最着急?”
“自然是下官了。”
“非也。最着急的是中宫和冯相。”
“何以见得?”
“太子妃中毒,舆论已对中宫不利。涉案人员又在中宫。我猜啊,中宫怕一旦交出,大人会问出个名堂。但若还是拒不交出涉案人员,岂不坐实了谋杀的罪名?所以,现在最难受的是中宫。”
“噢,”王大鹏恍然大悟。“莫非相府也是如此?”
“正是。”
“那我就不明白了,皇太子为何这样奇怪?”
“我二人分析,皇太子对这件事早已心知肚明。证据、证人都是他提供的啊。案子办到现在这个样子,正是他想要的。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想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而是借大人之手,向中宫和相府施加压力。他玩的是猫捉老鼠的游戏。”
王大鹏连连拍桌子:
“高明,高明。”也不知他是在说两位师爷还是皇太子。
“那二位看,下官该如何呢”
“我二人的看法是,”王师爷看看张师爷,见对方微微点头,才继续说道“大人以不变应万变,来他个追而不抓,审而不断,每天只管派人去宫里,去相府要人,不给没关系。这样,一方面,是大人职责所在,无可指责。另一方面,也是配合皇太子。之后是抓是放,悉听皇太子尊便。”
王大鹏频频点头,“两位先生之言,真是醍醐灌顶,点破迷津。”
从此,刑部每天派人去宫门口,要求将嫌犯带走。每天派人去相府,询问冯刚是否有下落。第一天没结果,第二天接着去。如此以来,引起了整个朝廷的关注,也包括内廷。
终于,相府那边先撑不住了。冯自庸派了一个心腹管家来见为首的差役,这个差役和管家也认识,说话也方便:
“老兄,你们大人真是不给面子啊。”
管家将差役让到一个小客厅,落座,献茶,吃吃喝喝,摆满了一桌子。
“老兄,不是我们大人不给面子,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太子府的人天天去催。”
“唉,”管家叹了口气,“相爷病了。你想,中毒的是谁,相爷的女儿啊,你说相爷能不心疼吗?”
“”是,是。那当然。相爷还是要保重身体,听说太子妃也没大碍了,正在修养。都会好的。那相爷的意思是······?”
“冯刚始终没找到。可能是跑了。相爷也不想再管了,你们刑部该怎样就怎样吧!”
差役心里骂了句:“混蛋,你早说呀。”嘴里还客气:“那就多谢了。我回去向大人复命了。改日再聚。”说完,告辞走了。
王大鹏听了,第一个反应和差役一样,“老东西,耍我!”马上吩咐,发出海捕通报,令各地衙门缉拿。
一边的张师爷叹了一声,“大人,现在我们和冯相是彻底决裂了。”
王大鹏点头同意:“本来他以为我会暗中为他周旋。可没想到我刑部照章办事。并无通融。他该恨死我了。”
“大人,大人以为现在的朝廷为谁人之朝廷?”
“自然是太子摄政,”
“此案如不如此行事,将来太子一登大宝,大人何以自处?况此位绝非等闲之辈,君心难测,我等不妨作壁上观,看看他到底要将此案追查到何等程度?”
“正是。下官此举虽无向太子输诚之意,但庶几可保全身家性命。在下庸碌之人,一有机会,还是远离是非的好。”
正说着,守在宫门的那队差役也回来了,并且带回了四个人:
“大人,名单上的案犯都带到了。”
王大鹏大吃一惊:“真的?这么顺利?”
“是曹公公将这四人交到小人手的。”
“曹吉祥?他还说什么?”
“曹公公只说这四个人就交给大人了。没别的。”
“将他们带到刑部大牢去。”王大鹏吩咐道。
“慢,”张师爷叫了一声,他低声跟王大鹏说了几句,王大鹏连连点头。
“将他们先关到刑部后院。”
差役答应一声去了。
“二位,接下来该如何?”
张师爷道:“关进刑部特别监狱。那里的人不是相府的人。”
“对,对。我差点忽略了。曹吉祥还会来的。等他来了,问问皇太子的意思,赶紧办。”
一切有了定见,王大鹏心里忽然轻松,吩咐下去,一桌酒摆在花厅,三人分宾主入座.几杯入肚,王大鹏忍不住将多日的疑惑说了出来,
“二位高才,非下官所比,据尊见,太子殿下到底想怎样了结此案?”
刘师爷看着张师爷,等他开口,张师爷沉思着,
“他还不想对冯家下死手,毕竟皇上还在.但剪除羽翼却是好机会.所以,如果审理,涉及丞相和中宫的的供词,,必须送太子府.”
王大鹏心领神会,“收集证据,将来不出手则已,出手必至对手于死地.可万一他这次就发难呢?”
“依在下愚见,这一次还不足以让冯家倾覆,冯家还有皇上罩着,他在等机会,毕其功于一役.“
刑部后堂的议论也是人们普遍的看法.但有一个因素,却是所有人没有料到的,连竑自己也没有料到,正是这个因素阻止了竑痛下杀手,并在未来影响了竑对冯党的处理.这个因素就是一个人: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