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人祸，可控不可控。
这时候，韩春还没有醒。
皇城李家却醒的很早，因为后院起火。
又是那两道黑影，最近几天让人心神不宁。
最近不知道是李家哪个以前的仇家，晚上总是偷偷摸摸进李家，却似乎没有明确的目的，惊起波澜就溜走。
不过越是这样，越是恐慌。因为不知道所欲何求，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所以最近李家人的心情都不太好。虽说一部分原因是睡不着，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苦恼抓不住那偷溜进来的黑影。
最近半个月每天都要来一次，真当李家是他们的后花园了。
最让李家不能忍的是，在连续三天被骚扰之后，李家就暗中准备，设下了很多陷阱。这些陷阱的存在连一些下人都不知道，就等着那两道黑影自投罗网。
不过，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一个身法飘渺莫测，一个境界高深，绝非等闲之辈。
李家现在虽说不是惴惴不安，但是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一种被蛇盯上的感觉。暗中的一双眼睛总是盯着你，而且还让人防不胜防，李家已经开始人心惶惶。
民间谣言四起，“树大招风”是大多人的猜测。因为这段时间李家风光之盛，恐怕连卫皇也要退让几分。
自从那张写着“卫修已死”的告示贴出去之后，卫皇就像是泄气的气球一般，终是感觉到累了。甚至有几日早朝都不再来。朝堂之上举手抬足之间的自信也变成了慵懒。
是真的累了还是弟弟的离去对他打击的太大，没有人知道。不知多久了，都要忘了酒的滋味的时候，卫皇开始重新喝酒了。只是在朝堂之上从未有过酒态罢了。
饮酒只为自家事，无奈天下是一家。
人生失意处事事不顺，干脆放手不管。
又是深夜，本要独自饮酒到天明的卫皇眼底突然露出的一丝锋芒没有人看见，带着他的不甘，和着酒水，匆匆下咽。皇宫外谁家的灯火还没有熄灭，不去想了。
白右丞睡得更多了，对于一切都不再睁眼，话早已懒得说。
徐荣现在可是李家的大红人。官途可以说是一步登天，直升三品侍郎。本来就是一个仕官，现在在朝堂说话已经很有份量了。果然，攀了李家真的是野鸡变凤凰。
然而，张麟松可以说就有点惨了。虽然在下朝之后被李左丞安慰了几句，但是后继并没有多少仕途上的发展。不知为何，李家似乎对他并不感冒。难道是因为张麟松年纪大的缘故。但是只是不惑之年，这不应该是当官最为辉煌的时刻嘛；或许还是故意为之，有意忽视。
张麟松就借着一直养病的借口在家里待到现在。似乎在等着有人去看看他。至于是谁，应该不是自己的酒友。李家最近还在一手遮天的疯狂中。唯独对于他，反而有点冷清。就连他家所在的这条小街，都是和李家截然不同的气氛。
李家，最近人很狂。下人似乎都有了脾气，格外的骄纵。
本来就是高人一等的李家仆人，现在更是鼻孔朝天。
于啸天就对李家很看不顺眼。因为李家仆人居然欺负到自己头上了。然而“打狗还要看主人”。
虽然于啸天看着蛮胖的，底气蛮足的，但是呢，人家爱好和平，不喜欢动手。
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最近李家实在是一家独大了。很多人的日子突然开始从普普通通变成了熬日子，度日如年。“走路怕狗，上朝怕听到自己的名字”，于啸天也是这里面的一员。
虽然他不是两个派系中的一个人，但是自己也禁不住跟着心惊胆颤。虽说自己也有一个小家族，但是跟李家相比，算得了什么。
其实他不加入两个派系的原因很简单，自己的官职太低，别人看不上。不过自己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是蛮好的。平时的时候和自己的好友喝喝小酒，有空还会一起出去游玩一下，吟吟诗，做做对。雅兴不缺，官算清廉。这就是自己说做到的了。清廉，自己真的很清廉。只不过这身材是自己长的，绝不是贪的原因。
不过，一起游玩的人如今少了一个。徐荣最近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记得，以前去游山玩水的时候，他就说过，“山水当如此，我辈应登高”。
山水有色彩，不如文人有文胆。于啸天知道徐荣有大志，和自己不一样。那种眼神，那种精神，他就看看了。
现在一切成真，想必他至少在山腰了吧。
自己只要爬爬山就好了，人生就在山脚下得过且过好了。
夜深了，突然想喝点酒。不知为啥，有点感动，欣慰，难受。于啸天今天难得没有开玩笑，在书房久久没有出来。
最后，在倒下的酒杯旁边，浸湿的字迹看不清了。只听着于啸天囔囔道，“送你的，送你的，好久之前就想送你了”。
李家的风光，仆人在外面的跋扈，李家老爷并不是没有耳闻。只是懒得去管。因为有人会去管的。
“把总管家叫过来吧，我想和他聊聊”，李家大公子李满天并没有抬头，目光还在书上。蚊子大小的事，还需自己操心，李满天突然觉得李家老管家现在是不是真的老了。
领命的阴森男子消失而去。
不出一刻钟的功夫，两道身影匆匆赶来。皇城这个地方说大不大，不过也不算小。对于普通人来说，光是从皇城街跑到李家就是一段时间了，也亏那个仗势欺人的下人年轻力壮跑得快，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老管家就在李家门口等他。
在老管家眼里，看着满精明的小伙，可惜了非要自己作死。老管家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在年轻人出去前，老管家就叮嘱过，“最近注意点，现在李家正在风头上，不要在搞事情了，老实点”。可惜了，听不进去，以后就没机会了。
看到年轻人来之后，老管家摇摇头。心想着，你的工钱我会多给你一点的，毕竟以后生活就不容易了。等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老管家就觉得这个年轻人真的是一心寻死。在李家大气不敢出，在外面搞事不嫌大。
年轻人在看到老管家之后，反而心里安定了一些，毕竟自己一个小人物，不值得大少爷亲自整顿，而且自己前面不是还有老管家嘛，总会向着自己的。步子就慢了一拍，老老实实跟在老管家后面。内心的慌张、胆怯变得少了一些，可是越走腿就越抖，总觉得今天自己要不好过。
“等会进去你打算全盘托出还是遮遮掩掩，虚中带实，想好了嘛”，老管家不经意地问道，在年轻人心里却是惊起一道雷。年轻人本来想老管家为自己求情在加上自己的三寸之舌，说不定黑的就变成白了。但是老管家这一问，把人问蒙了。年轻人心里一狠，“等会我会全部都说的，绝不藏真，就像告诉吴叔您一样”。
老管家在听完这个年轻人决然的话语后，觉得年轻人还有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心想可以为他再拉下老脸，多说一句话。
但是如果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这件事情又何来公正呢。只是一人之言而已，不得不说年轻人真够狠。
“大公子，我带他带来了”，老管家敲了敲门，恭恭敬敬地在门外等候。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少爷院中的柳树也没抵住秋风的抚摸，柳叶飘落，随风而舞。大约只有风声了。
年轻人突然觉得安静原来如此可怕，尤其是还在等待。这就是一种煎熬，要慢慢把自己逼疯。收敛眼角瞥见老管家已经老了的身体居然还在弓腰等着，不自觉地觉得自己今天就如这柳叶一般了。
不知秋风扫了几次柳叶，终于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刚才看书正看得入迷，就让你们在外面等了一会，不累吧”，李满天放下书，笑着看着他们。
“不愧是大少爷，这笑容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啊”，年轻人突然觉得自己想多了，今天自己说不定不仅不会倒霉，反而说不定还有那一丝机遇呢。
其实这是年轻人第一次见到李家大公子。
老管家知道，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凉了。或许，大公子公子这次就是想杀鸡儆猴，然后就来了年轻人。正是时候，多好的机缘，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就这样落在年轻人头上了。
就怕他无福消受。
“既然都不累的话，那我们就说说正事吧，吴叔。”
“大公子，此事我已经听他说过了，双方都有过错，并非他一人之错。至于具体之事，可以听他再仔细讲讲。”
年轻人现在心里很忐忑，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听到老管家让自己在叙述一遍，年轻人就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讲错了。至于错对，谁会认真呢。
“大公子有所不知，皇城卖面食的生意最好的就属城东的‘一石米行’了，我也经常光顾他家生意。但是近些日子，手头有点紧，所以我就打算在那面行赊账，那老板也答应了。殊不知今天早上，他店里有个刚来的伙计看我欠钱不还，非要我还钱，我当时还是好言相劝，说我是李家的人，那信誉有啥不可信的，那人非但不听，还想把我赶出去。我当时就来气，然后忍不住叫了几个人打了他。其实他说我也就算了，但是他不把李家放在眼里就不对了”，年轻人一口气讲完，瞬间垮了，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喘的动气了。
这次说的比对老管家说的还夸张一点点，但是在大公子面前，事情的对错其实根本不重要。最为关键的是，能在大公子面前对自己的印象好一点。年轻人却不知道，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而得意。
李满天看着他说完这些话，觉得他真的是大材小用了，没想到区区下人，心机已经如此之深。其实他说的一点错误没有，因为他确实是这样做的。只不过他从来没有付过钱而已，至于那赊账的，写在那，米行老板也不敢来找他还钱。至于被他打的那个人，倒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实在是看不下去才出手的。不过他也确实说过，李家人都不是好东西。
仗势欺人的疯狗，以后说不定连主人都要咬两口。这种人拿来以儆效尤，真是最好不过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对了下场会好一点，说错了你就好好想想自己几斤几两重。你认为你应不应该打那个阻拦你的小伙子”，李满天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公子已经决定拿他下手。
“在下不知该打不该打，反正已经打了，不后悔”，年轻人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无可厚非了。
“如果早一点遇见我的话我会更欣赏你，就是一条疯狗，发狠的时候是不是连自己都咬了。不过，我很欣赏你这种人，可惜了，生不逢时。尤其是无能不自知。吴叔，领他下去吧，多给一点赏钱，打断一条腿，驱出李家大门吧。”
李满天并没有在意吴叔给年轻人的求情，自己一心求死，谁能拦得住。不过，吴叔看来是真的老了，这点事情都没有看清楚。
“那就不打扰大公子看书了”，老管家退出房间。
年轻人并没有挣扎，反而一言不发的随着老管家离去。早该想到的，只不过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不过那种感觉太让人迷恋了，权利让人不能自拔。这就是自己的报应吧。年轻人望着天，柳叶落在了他的额头。柳叶枯了。
没有了李家依靠的他，想必后果就像这柳叶入秋一般了，枯了。不过那风吹来的赏钱，多的话也够他到老了，只是这性子还需要改一下，毕竟这个年轻人只是假借虎皮而已。
李满天终于耳根落个清净了，虽然这是他成为家主的必须要做的，但是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趣。看一只跳梁小丑在那边自导自演，真的很无趣。
成为那山上人的路上，这大道风景，只观壮丽。这些个俗事，问心不够却是足以恶心人。人性本恶是李满天在读完圣贤书之后，所坚定地认为的。因恶而向善，正如万物需光一样，生来就是这个过程，追逐那捉不到的阳光。
处在风头上的李家，突然安静。让人措手不及。原本打算一直以“旧疾复发养病在家'的许多敌派臣子难得走出家门。小街小巷上的小贩、妇人难得不在担惊受怕，因为离家的下人最近似乎都不怎么见面了，即使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而是匆匆走过，不在跋扈。
可惜这样，依旧改变不了大多数人对于李家的看法。至于当初李家助卫家称帝这件事，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内幕。最多也就是隐隐约约，不确定。不过李家下人却让普通人对李家观感有点差，即使就是那么几个人就够了。三人成虎，街头一直不缺喜欢嚼舌根的妇女。
不过在官宦之家，李家却是一大依靠。因为李家虽说态度傲慢，目无大臣，但是从来没有做过出格之事。毕竟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知每年有多少人想鲤鱼跃龙门，成为李家的座上宾。
现在的李家和张麟松的家一样，安静。
不过这种现象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李家进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