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第六感是真实存在的。就像杜若刚走进姜家房门时那种有几双眼睛盯着她的感觉一样,那时因为房间外面的光线强,房内所有的窗房户又都拉上了厚实的窗帘,屋内的光线与屋外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反差,而萧寒与她又是背朝门外,所以没有发现屋内的眼睛。而此时,他们俩已经适应了房间内的光线,这才发了见对面三双眼睛从自己二人进入房间开始,就已静静的盯着他们。
那是一张挂在墙上的全家福,此时照片中曾经生活在这栋房子里的三个人正无声的看着萧寒和杜若,尽管二人知道眼前照片中的三人此时已躺在停尸房内,但看着眼前的全家福变成了一家三口合影的遗像,杜若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她是一名警察,她不相信这世上神神鬼鬼的东西,但她不是超人,相反脱了那身警服,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娇小女人,她也有她的胆怯,也有她的脆弱,所以她也会害怕,也会恐惧。
萧寒觉察到身边杜若的反常,轻轻拍拍她的肩,示意她靠近些走在自己身侧。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照片。”萧寒为了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特意将照片二字说的很重,然后走过去将窗帘拉开,午后的阳光霎时透过窗口倾泄进来,铺满地面,一片金黄,如同满山的秋色,那种暗淡、阴晦的感觉顿时瞬间散去。
萧寒来过一次,凭着上次的记忆来到二楼姜纤云曾经的卧房,门没有锁,推开门,整个房间整洁、素雅,透着股淡淡的香味,兴许是长久没有住人的原因,房间内的空气有些凝滞,萧寒打开窗户,有秋风拂面而来。
这里应该还是姜纤云出嫁时收拾好的样子,一切就像是今早房间的主人起床时刚收拾的一样。萧寒一眼看到靠墙的衣橱顶上放着一个和房间内所有家具陈设格格不入的箱子,从整个房子的结构还有内部的布置陈设来看,姜家在这个山村绝对是富庶殷实之家。但此时萧寒看到的那个箱子却极富年代感,木制、红漆、铜扣,浑身透着厚重古朴,萧寒将它拿下来放在房间内的一个梳妆台上。
箱子不重,外面的铜锁扣上挂了一把结实的锁头,像是装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锁却是现代的一种钢制外挂密码锁,没钥匙,如果不知道密码就只有破坏锁头或者锯开箱子才能打开了。
萧寒看着眼前的箱子问杜若,“如果是你,会在这箱子里放什么?'
杜若双手摩挲着箱子沉思了片刻才说:“一个出嫁的女孩子,在娘家留下一个上了密码锁的箱子,如果是我,一定会将以前的记忆存放在这个箱子里。”
萧寒微笑点头,“那如果你是姜纤云,你会设置一个什么样的密码?”
“密码?”这次杜若思忖良久才说:“既然箱子里放的是过去的记忆,那密码就和过去有关了,站在姜纤云的角度设想,密码很可能和过去她生命中重要的人有关。”
“孟飞星!”二人异口同声说。
密码锁共有四个数字环,那就是个四位数密码。萧寒拔动数字环,试着输入孟飞星的生日,毫无反应;又拆开名字笔画数输入,还是没有反应……
一个小时悄悄的过去了。一个人在专心于某一件事情时,时间总是过了特别快。萧寒和杜若试遍了能想到的关于孟飞星的所有的四位数字,锁还是没有动静,又试了一遍二人能想到的有关于姜纤云自己的数字,锁依然没有动静。
“这种四位密码锁密码可能是四个0到四个9之间的任意一个数字,一共有一万组,这样试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不破坏箱子,我们只有将箱子带回市局请技术部门的同事帮忙解锁了。”杜若已经失去了打开箱子的信心,她也知道,如果强行暴力打开,箱子内万一有什么与案件有关的线索被毁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现在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断,如果大动干戈的带回去打开却什么都没有……”
萧寒没有把话说完,杜若却明白他后面的意思,两个人这么远带个空箱子回去请技术部门的同事解锁,那不成了一个笑话,这是萧寒不能接受的。一时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还有一个数字,孟飞星的死亡日期!”不知过了多久,杜若突然说。
是啊,自己怎么将这个案发日期忘了,那个在卷宗上看了无数次的数字太熟悉了,萧寒再次拔动锁上的数字环:0803,十年前的八月三日.
“叮”,一声清脆的卡簧声响,密码锁头弹跳开了。
萧寒丝毫没有打下锁后的那种欣喜,只是顺手取下锁头,轻轻的抬起木箱顶盖,不出萧寒所料,箱子里没有多少东西,也可以说那箱子基本是空的,只是在箱底静静的躺着一本厚厚的白色封皮的笔记木,薄薄的一札信笺,在日记本上放着一枝早已风干成标本的红色的花朵,应该是刻意制作成的标本,花枝虽然被风干了,但绿的叶,红的花,颜色依旧,犹其是那朵花,红得有些耀眼,如同一抹鲜血,静静的躺在白色的笔记本封面上。
这画面……
萧寒没来由的想起了山崖下的事故现场,这画面真是像极了当时新娘胸口洁白婚纱上的那一处伤口。
“这是一朵野生的玫瑰!”见萧寒盯着箱子里的那朵花发呆,杜若轻声的说。
萧寒点头没有出声,轻轻的将那朵玫瑰花放到一旁,拿起了那本笔记本,缓缓的翻开:
9月1日,晴。今天开学了,城市、校园、老师、同学,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我将在这里度过三年的高中生活,不过分班的时候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孟飞星,初中的同班同学又分到和我一个班……
这是一本日记,看着眼前一行行娟秀的字迹和字里行间溢出的那股青涩的气息,萧寒和杜若也仿佛回到了那段青葱的岁月。二人只是为了查找关于案子的线索,无意窥探一个已逝之人留在这世间的隐私,所以与案件无关的部分就匆匆的略过,只有在中间出现关于孟飞星的信息时才会仔细的的查看内容。
10月12日,阴。今天语文老布置了一篇作文,要求写自己身边的一位亲人,孟飞星的作文得了全班的最高分,他写的是《我的妈妈》,可是我知道他的妈妈在他出生时就已经去世了,他为什么会写他的妈妈呢?老师说在批改孟飞星的作文时是哭着看完的,当老师在班上朗读完这篇作文时,我也哭了……
11月15日,小雨。天气突然转冷,开学以来第一次生病了,感冒了很难受,浑身和散了架一样,关节也疼的厉害,下午请假在宿舍里睡了一个下午还是没有好,头也晕的起不了床,下午下课后同宿舍的同学带回来几颗感冒药和一个保温杯,同学说药是孟飞星买的。和药一起还夹了一张纸条,是孟飞星写的:纤云,我们离家这么远到市里来上学,都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这里一共四粒药,现在吃两粒,晚上宿舍熄灯前再吃两粒,保温杯里有热水,多喝点热水,吃了药、好好休息!唉,你这是在笑话我不会照顾自己吗……
11月16日,阴。昨天吃了药,今天好多了,到了教室没见到孟飞星的影子,听同学说他昨天中午没有睡午觉偷偷溜出学校,被中午查寝的班主任蔡老师查到了,现在正在老师的办公室罚站。我突然想到昨天吃的药,这个傻子一定是中午出去给我买药了。飞星下午才回到教室,老师公布了处罚的结果,让他写五千字的检讨。唉!这个傻子难道不知道可以向老师请假的吗?……
看到这里,萧寒和杜若二人同时勾起了嘴角。
“五千字的检讨,这位蔡老师好严厉啊!”杜若笑着说。
“这位蔡老师我见过,很好的一位老师,这日记本里的有些事情,蔡老师也给我说起过。”
萧寒喃喃的说,思绪仿佛还沉浸在那本日记中的那时、那人、那片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