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房没有锁门,他们两个人很轻易就进去了。廖思棋一进入室内便关了窗户与房门,找到遥控器,打开了暖气。
随后廖思棋把他的书包扔在桌面上,自己瘫在了椅子里,全身放松。他拿起他事先准备的五线谱仔细斟酌,正出神的时候,他以使令的口吻说:
“给我倒一杯水。”
良久,廖思棋没有得到回应。
当他抬起头时,发现余茴就驻在那里,脸上带有几分愠色,一动不动。
“哦,不好意思。我把你当我家佣人了。”廖思棋这才意识到自己态度过硬,便重新再组织言语说道:
“可以麻烦你帮我倒一杯水吗?”
看到廖思棋改变了态度,总算有点礼貌,余茴脸色才有所舒缓,也不再计较什么。她问:“你的水杯在哪?”
“我背包里,你直接打开就可以看到。”
余茴拿起廖思棋的书包,只见上标有“Michael Kors”的字样,不做太多思考的她打开了拉链,一眼看到他的水杯。
余茴在饮水机面前给他盛了七分开水,三分冷饮。她小心翼翼地装好瓶盖,一手托着瓶底,一手握住瓶身,走到廖思棋的面前,伸出他的水杯。
廖思棋全神贯注地看着五线谱,他只觉有一只瓶子的黑影闪现在他视眼。廖思棋伸出了他的右手,一抓,但抓住的不是他的水杯,而是余茴的手腕。
余茴吃了一惊,便把头低得很低,眼睛飘忽不定。廖思棋也感到抓住的东西有点软绵绵的,心想绝对不是他的水杯。他停止看他的谱子,抬起头,尴尬的他连忙松了手。
“不要意思,谢谢你帮我打水。”廖思棋微笑地说,笑容如沐浴的春风,阳光明媚,只是空气中依然夹杂着尴尬的气息。
余茴头还是没有抬起,但她还是轻柔地说了一句:“不用谢。”
廖思棋便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水,继续看他的谱子。虽然眼睛一心一意地盯着小蝌蚪,但他思绪早已漂浮不定,心神不宁。
她的手还挺软。
看着谱子的廖思棋却在胡思乱想,心有旁骛。
“你的词写好了吗?”廖思棋放下了五线谱,慌忙地问了一句。这一问便抵消了刚刚所有的尴尬,廖思棋看着余茴,等她发话。
“哦……还没有。”余茴也抬起来头,补充说道:“今晚都在学习,所以没有把词写好,抱歉。”
“没事”,廖思棋递给余茴一份稿子,“这是我以前写的词,曲我也作好了,你能试一试吗?”
“我不会唱……”余茴看了一眼廖思棋的所作的词,有些难为情地说。
“没事,我来教你。”廖思棋起身,走到钢琴的面前并且坐在前面的椅子上。
廖思棋闭起了眼睛,弹奏起琴键。一首炫酷的曲风弥漫四周,如大雨滂沱,似山崩地裂。他手指的速度令人眼花缭乱,整个琴房犹如飞翔着一只涅槃的凤凰,自由地冲向窗外。同时他展开喉咙撕唱:
我炽热的狂热,我不怕输。
没有人能够阻挡我的一切,
只有前方是我一切的归途。
狂热,狂热。奔放,奋进!
我只身片甲不留,你看见了吗?
……
……
当廖思棋落下摁下最后一个琴键,声音戛然而止。
少时,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睁开眼后他看到的是余茴微张的嘴唇、呆滞的目光。看来她久久还未从他曲子里走出来,歌曲似乎还在她心中回荡着。余茴的反响让廖思棋觉得挺自豪,他就是需要这种效果。
这首歌,难度挺大。
余茴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生怕她无法达到廖思棋的水准。
“你来试一下,”廖思棋叫余茴走到他面前,“一开始可能有点难度,但掌握了它的旋律基本就没什么问题。”
余茴点了点头,也只好硬着头皮去试一试。
“我唱一句,你跟着一句。”
“好”
“我炽热的狂热……”
“我炽热的狂热。”
……
……
无论试了多少回,廖思棋都对余茴的表现不太满意,于是便不断重复,不断挑出余茴的毛病。从颤音、节奏、假音等等各个部分都把余茴批斗得一无是处。有时他对某个部分感到不耐烦,言辞犀利,批评得更加严重。
“铛、铛、铛。”在一派夜阑人静的校园里,钟楼在高处孤独地响起。这是在提醒着还未归宿的学子尽快回宿就寝。
料不到投身在音乐的汪洋大海中的两位,竟不知不觉地度过了很长的时间。
练习了许多回的余茴脸上也挂着疲倦的容态。她知道自己还是没法达到廖思棋的高度,心情十分复杂。
“唉……”余茴低着头,愁绪如麻。她只恨自己功底太浅,一挑战高难度的歌曲就像一张薄薄的纸被轻易戳破。头一回她在音乐面前感到如此卑微,卑微得如同一只蝼蚁。
山外山,人外人。在小学期间受到那么多赞誉的她,已渐渐迷失了自我。一想到如此,更是深叹一口气。
“抱歉,”廖思棋教了许多遍,他也同样感到了乏累,“今天是我的问题,这首歌应该是不适合你唱的。你的歌喉不应该是偏向唱这类曲风,我太刻意追求难度,太过于展现自我了。完完全全按照我个人的喜好来要求你,所以没有按照实际的情况来考量你,抱歉……”
廖思棋有所愧疚地说。今日使得两人都如此疲倦不堪,他反思了自己身上的问题,并非所有的歌曲都适合对方去尝试,他却偏要别人在不擅长的地方扎刺。浪费了一个晚上不说,也让对方在音乐上感到迷茫。
这是他最为感到难过的侧重点。
“没事,今天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提前写好词,”余茴也自省其身,她感到廖思棋过于自责,“希望你别介意,明天我一定会写好词的。”
“好,明天你写好之后,按照你的曲风我们再来一遍。”虽心中仍有疙瘩,廖思棋也算豁然开朗了许多,他便冁然一笑。
然而这个笑眼中隐藏着一丝惆怅,余茴看在眼里,没有说出口。
“我们赶紧回宿舍吧,晚了锁门了就麻烦了。”廖思棋说。
“好。”余茴也赶忙收拾自己的东西,两人走出门之后熄了灯,余茴将衣服还给廖思棋,随后关好暖气,两人便急匆匆地往宿舍方向跑去。
余茴回到宿舍后,发现樊晴晴早已酣眠,因此余茴动作无比缓慢,刷牙洗脸时尽量不发出声音。洗漱完毕后,她也进入了梦境。
月升入高空,月色跟着它的脚步走到了楼层正中央。旻州的灯光霓彩,通宵照了漫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