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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两人在雪地里拆了约有三四十招,突然间,王雄虚晃一枪,跳出圈外,倒拖大枪,拔腿就跑。秦英一愣,心想这是要跟我用走后留招的拖枪记吗?低头一看地上的那头小野猪,不由得暗自发笑。心说这王雄是累糊涂了,连猎物都忘了,我的目的是抢这头猪,追你干什么。刚想动身去拣,就觉得眼前发黑,头脑发晕,身体一晃好悬没栽在地上。

实在是太饿了,自从两天前被单泉白文举抢走那只野兔,秦英就再也没能抓到一只猎物,在这样的天气里,要不是身上有功夫,早就冻饿而死了。可即便如此,当“饥、寒”这两个字找上门来,你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照样要低头。再加上跟王雄斗了这么三四十招,秦英真得说是筋疲力尽。

“秦英贤弟,当哥哥的我可要得罪了。”不远处,单泉带着双全侠白文举,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秦英这才知道王雄为什么要跑,可事到如今,知道也晚了。别说动手打,就连跑都跑不掉了。

“这才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我的单大哥,你可真是好手段啊!”秦英恨的是咬牙切齿。

“贤弟,多有得罪,等出了这里,哥哥我一定摆酒给兄弟你赔罪!”单泉还是那副和气的样子,跟他的父亲千手震华夷单天长一模一样。

“行吧,我既然要死。那秦仲跟秦凤他们哥俩的衣服就给你们了,你们跟我来。”说着话,秦英转身,强忍着饥饿和疲惫,挣扎着向前走去。

单泉冲白文举微微一使眼色,白文举心领神会,跑去捡起那只小野猪。单泉则从腰间拽出那一对链子双镢,拎镢在手,在他身后跟着。倒也不怕他跑了,如今的秦英真好比笼中之鸟,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你跟了我多久?”秦英边走边问道。

“两天,从抢走你那只兔子的时候开始。”单泉时刻和他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一直跟着我为什么不下手?”秦英问道。

“兄弟你说笑了,你的能耐哥哥我还不知道么,我怕拿不下你。”

“这话放在现在听可一点都不让人高兴。”秦英抬头又确认了一下方向,继续往前走。

“真的,即便是夜里,兄弟你睡觉的时候,我都没动过杀你的念头。因为我知道只要一击不中,再想找你可就难如登天了。”单泉真诚的说。

“你一直跟着我,兔子怎么吃的?”秦英还有点疑问。

“这还多亏了白兄弟,前天夜里,是他远走数里之外将这只兔子烤熟,就为了避你的耳目,然后连夜又赶回来带给我吃。别以为生火是件容易事,在这样的风雪里一夜之间往返奔波十余里,就为烤一只兔子。白贤弟才称得起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单泉由衷的赞道。

“不错,在这样的天气里生火确实不易”,秦英也点头同意,然后再次抬头确认了一下方向。在这样的雪地里想要不迷路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前面不远露出了一片山崖,看来秦英这些日子以来藏身的地方就要到了。

“你的问题解决了,秦贤弟,哥哥我还有个事情搞不明白,想问你。”单泉开口问道。

“说。”秦英似乎状态恢复了一些,走路的速度稍稍快了一点。

“以你现在的状态,想等体力恢复之后与我一战是不可能的。那么你拖延时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单泉的双镢已经蓄势待发,时刻与秦英保持一个恒定的距离,随时准备应对他暴起伤人。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无非。。。”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轰隆”一声,犹如地裂天崩一般。

“糟了。”单泉刚觉得脚下一软,心知不好,看准不远处的一颗老树,抖手,镢就打了出去,想要打进一棵树里好定住身体。哪知道秦英早就防着这手,看准单泉甩手的动作,手中秋凉一挥,已经将镢打落。单泉和白文举双双掉进深坑。

这座大坑,足有三四丈深,却没有多粗,四壁光滑平整,一看就知道是猎户用来猎虎、熊这类猛兽用的。单泉和白文举是何等的身手,自然不会摔着,可人往下面一掉,上面本来掩盖洞口用的的枯枝草叶和积雪一起掉落下来。砸在两人的头上脸上,也把两人弄了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无非是想拉上你俩一起死。”秦英趴在洞口,向洞里说到。

“秦贤弟,好算计。”单泉也不着急,只是略微的估算了一下这陷坑的深度和宽度,就知道上面有秦英守着,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了。索性就在洞底席地而坐冲上面喊道。

“之前还未下雪的时候,我跟家麟贤弟找到了这么一个藏身的所在。”说着,秦英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一小片山崖,秦英的心情大好,自己也知道以自己残存的体力,想再去打猎那是绝不可能了,那只小野猪也在白文举的手上,随着他俩一起掉进了大坑里。留给他的还剩下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冻饿而死。于是也就盘腿坐下,跟下面的单泉聊了起来。“那片山崖下面有个山洞,洞不大,却拐了一个小弯,能够遮风挡雨。我与家麟贤弟商议,在洞口设下了这几处陷阱,一是为了防止有虎豹等大野兽前来搅闹,二来就是为了防你们趁夜偷袭,原想着凭着这几处埋伏,我们大可以躲在小山洞里高枕无忧,可谁能想到这场大雪断了我的粮食,要不是没有吃的,我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秦英说着,长叹一声。

“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你事先设好了机关。”单泉在洞底也是长叹一声。

秦英从怀里掏出了那只信炮,托在手中,仔细的端详。喃喃说道:“这只信炮只要点燃,我就解脱了。”

“嗯,我想也是。以你现在的体力,总不可能坚持到我们也饿死吧。”单泉在洞底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温和稳定,带着丝丝的笑意。

“不用,我只要坚持到你们没有力气爬上来就够了。”秦英把手中的秋凉拄在地上,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能够坐的更稳一些。“单大哥,我要是不拉上你就死了,回去怎么有脸去见我爹和大伯啊!”

这一夜,北风又锋利了几分。

太虚似有玉龙醉,粉饰山河奇景瑞,何日得春归?

大雪又下起来了。

饥饿,像烈火一样在烧灼着四个人的身体和意志,单泉、白文举、秦英,还有一个人是王雄。

王雄跟秦英动着手,猛然看到单泉白文举出现在视线之内。别无他法,只能掉头就跑。可是跑了一段距离,又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打来的食物被人抢走。仅凭残存的体力,再想去打猎简直是痴人说梦。于是干脆绕了个大圈,见没人来追自己,又悄悄绕了回来,找个颗大树隐住身形,偷偷地观察着秦英与单泉的一举一动。

直到单泉白文举掉进深坑,秦英席地而坐,蹲守陷阱,王雄也找了个地方隐藏起来,静静的等候着时机。谁知道这一等,又是一夜过去了。饶是王雄如此深厚的功夫,手脚也已经开始麻木,眉毛上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秦英仿佛已经死了,他的身上已经落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雪。僵直不动的身体静坐在坑边,没有一丝声响。只有手中的秋凉还依然锋锐,如同毒蛇一般,又一次击退了坑下单泉试探着打上来的镢。

单泉这一夜之间已经试探了三次,知道秦英这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纠缠到底了。虽然自己的状态要强于秦英,可白文举连夜里往返十几里地送来的烤兔肉早就冻得梆硬,这两天两夜的跟踪和蹲守,消耗的精力可不是一只冻得梆硬的兔子能够补充的。照这样下去,即便自己真的能够耗死秦英,可等到那时,自己所剩的体力还能不能支持自己爬上这座深坑还是个问题。至于爬上深坑之后怎样将白文举和那头小野猪救出深坑,然后再寻一处背风的地方生火烤猪,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白文举早已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在洞底盘膝而坐,运功御寒,竭尽全力节省着哪怕一丝一毫的体力,只期望能够再多坚持一会。

“活下去”的希望,正变得越来越渺茫。

突然间,洞底单泉抬头冲上高声说到:“秦贤弟,我们一起活下去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一声沉闷的鼻音,秦英已经冻得连嘴都张不开了。

“你让我们上去,我们烤猪给你吃。咱们三人一起活下去。”单泉说。

“信。。。不。。。过你”秦英艰难的回答。

“加上我呢?”王雄也从树后现出了身形。此时的王雄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继续坚持下去,单泉与秦英的体力是有差异的,所以他们不可能谈拢。那就继续耗下去,直到在场的四人全部丧失活下去的能力。第二,就是自己作为第三方出现,对于秦英和单泉都进行制衡,距离此处没有多远就是秦英与岳家麟躲藏的山洞,如果四人共同努力找燃料点火,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王雄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在场的四人,无一不是头脑清晰之人,略一沉吟就将利弊权衡的清清楚楚。

“我的妹夫啊!哥哥我听见你的声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过!”洞底的单泉高声喊道,他那永远稳定的声音里也终于出现了一丝颤音。寒冷,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终于击破了他的防线。

在这片残酷的洁白之中,已经濒临崩溃的四人,在死亡的威胁下,终于组成了一个联盟,共同对抗冰雪。尽管在这无尽的天威之下,人类的联盟,显得如此的脆弱。

又是七天,单泉、秦英、王雄和白文举终于意识到他们结盟的这个动作是多么的明智。

大雪封山已有近半个月,就连四处寻找草籽的鸟儿都已经难见踪迹。曾经认为自己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龙的四位年少的英雄,瞪着八只饿的绿油油的大眼睛,漫山遍野的寻找食物。这其中以单泉、秦英和王雄三人的身法最快,由他们三人去寻找猎物,而白文举则四处找柴点火取暖,以备随时点火做饭。时不时的也像中大奖一样碰上那么几颗野果,急忙小心翼翼的采摘回来。水倒是随处可见,漫山遍野的大雪,化了都是水。

而单泉、秦英和王雄他们三人,在四处寻找猎物而一无所获的情况下,终于将眼睛看向了那些要命的大野兽,比如说这头正在冬眠的黑熊。

熊这种动物在山里,是绝对不能惹的一类动物。它强壮,凶狠,力量比人强,跑得比人快,智商不低,又会爬树,一旦被它盯上,人类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当这三人联手之后,精心谋划,即便是黑熊,也只能沦为了他们口中的美餐。

扒皮,抽筋,剃肉,削骨。当这只熊变成香喷喷的熊肉之后,取暖的问题也彻底解决了——毕竟熊皮可比衣服保暖多了。

四个人终于有机会稳稳当当的坐下来,聊一聊这两个多月来在山中的所见所闻,和接下来要怎么生活。

很奇怪,当人们为了生活而疲于奔命的时候,几乎不会去想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奔波。就像单家屯汇友楼的跑堂小伙计,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努力工作,可他每个月领的工钱,却只能维持他一个月的生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从未变过。但是他是否会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呢?恐怕不一定,因为他实在太忙了。而真正会考虑雪峰山日后发展方向的单老员外,却是早已经解决了温饱的人。也许,这就是富者越富,而贫者越贫的症结所在吧。

山洞中的四人也不例外,当他们暂时解决了温饱之后,才开始考虑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在这样的天气里,根本就不用考虑熊肉变质的问题,一头熊能维持很久的时间。那么,继续将山洞挖深,将洞门隐藏,将陷阱重新遮挡好,这些问题就一一被摆上了日程。

“我前段时间,路过一处山湾的时候,看到距离我们很远的一座半山腰上,冒起过一阵白烟”白文举突然说道。

王雄与单泉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一个名字:雷再腾。

秦英诧异道:“应该不会吧,在这种天气里,雷再腾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活这么久。”

“那是因为你不太了解他”单泉说道。

“没错”王雄接过话茬“我这位兄弟,能耐有多大不好说,可要论这造化二字,我敢说天底下没人能跟他相比。”

“造化?”白文举反复琢磨着这两个字“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你真的相信?”

“在别人身上可以不信,但是在我这位二弟雷再腾身上,我可以跟你们打赌,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相信了。”王雄提起自己这位兄弟的造化,真是一肚子的羡慕和嫉妒。

“那就走吧?”秦英看向白文举:“白兄弟,你还能找到那个山湾吗?”

“应该不会错”白文举答道。

“那就走”单泉站起身形,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道:“去看看我们的这位百福星雷再腾,到底能有多大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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