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旁边嘀咕个不行,我有了倦意,又不好去打断他,就等他能看出来我的脸色。可他的兴致越来越高,嘴如奔腾拦不住的野马。正在这时,开场的锣声就响起来了,我示意他闭嘴。前方,一个穿着纯白色长大褂的一位老先生走上前台,靠着舞台中央的桌子站住,拾起醒木拍了一下。台下乱糟糟的观众顿时都安静了,一双双眼齐刷刷地盯着台上之人,看他两鬓泛白,目光深邃,双唇紧闭。如此安静了三五秒,老先生才缓慢开口,字字深远地说出一段故事来:
知过去,预未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古来皆如此。只可惜,诸多世人如蚊蝇嗡嗡一生,是在重复古人的悲剧,却不自知。话说,天地初开,天地本混沌一片,万物未生。时间日久,混沌中却生一人,初时小如蝼蚁,后大如山峰,直至无限大。此为盘古神。一日,盘古初醒,用力挥舞双臂,搅动这混沌乾坤。浊者下沉,清者上升,浊者为地,清者为天,世界渐渐清明,万物涌现。
事既已成,盘古神取下自己的四肢做四个擎天之柱,立于天地四方。又把躯体抛入大地,血液化为千百江河,毛发变为无数草木。又摘下双眼,放入空中,化作日月。取下鼻子,立于大地中央,是为昆仑山。取下双耳,成两万丈深渊,陪伴昆仑山左右。拔下头发,撒发成人,人乃生。至此,只剩下头颅,盘古神将头颅抛向海中,随海水沉浮,是为如来岛,是个传说中的仙山。蜕去躯体,盘古的神灵不断上升,至上清界安眠,享受永生。
此事不提,单说盘古躯体堕入大地。两**裸露在外,受地中浊气与天上清气相互激荡,却孕育了两个天神。此二位天神,本是同根生,乃一家兄弟。而又生长在一块,关系好,自不必多说。却说这二兄弟,长大成人,本领异于常人。左**孕育而出的是兄长,能看见别人看不见之物,传说他能在无亮光的漆黑之夜看到人眼珠子的转动,是为天眼之神。右**孕育而出的是弟弟,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响动,传说他能在安静之地听出羽毛的落地,是为地听之神。
二兄弟凭借着这非凡能力,给人解答疑惑,帮助他人。渐渐地,两人的名气越来越大,甚至被人供奉,尊为天神。再等到年纪稍长,来自中原各地的人都来跟他们请教各类问题,甚至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此日复一日,两兄弟越发觉得力不从心,天眼便闭门谢客,游方九州,帮助有缘之人。而地听则开办一学院,叫做预立学院,招收学生,传授知识与技能,来帮助越来越多的需要帮助之人。
如此过了20年,天眼游方归来,与地听见一面,讲述他的见闻。天眼此去,共见了10个特异之人,收入门中。而同时地听的预立学院,却已有了三千弟子。后世没人知道那个晚上这两位天神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天眼对地听这种滥用知识的行为很不满。天眼认为知识是珍贵的,如美酒一般需要时间来沉淀才能发挥其作用。未等到美酒发酵完成就打开封酒的坛子,或者过度地滥用美酒,不如没有酒。知识的传承,需要契机,只是因一时兴起,就去传播,会给接受者徒增烦恼。
地听却不这么看,知识值得传播给每个人,只要他有颗好奇心。人生在事,必然地会想去了解,去探索。知识并不是仅仅作为一个经验与行为,最重要的还是作为一种娱乐。这些深层次的辩论,并不是我这说书的能说透的,在此不表。单说,两天神就此闹翻,兄不成兄,弟不为弟。两人连同门徒,鼓动信众,相互争斗数十年,生灵涂炭。此事越闹越大,惊动了上清界的盘古神。
盘古神为了平息这场动乱,安排了一场斗法大赛,天眼和地听二位天神就自己最擅长的能力,来到众目睽睽之下检验一下,成功的就可继续在人世间传授知识,任何形式都可以。只要信众有需求,选择相信,其他人都不可对其提出异议或当众拆台。若有人违反此戒律,将被信仰盘古神之人乱石投死。
斗法大赛当天,围观的人挤满了会场,人人都想看到这一场神迹。地听因年纪小一些,被先请上台展示其能力。地听选取的挑战项目,就是听到羽毛落地的声音。为了增强挑战难度,也是显示自身的能力,他选取的是刚出生的小鸭绒毛做裁定物。
当天,地听蒙住双眼,贴耳在一个木板的一端,天眼将那鸭绒毛从木板另一端的上空放下,鸭绒毛受空气的影响,时上时下。等了快半分钟,鸭绒毛才旋转着落在木板。因在鸭绒毛落地之前,有一阵风吹点了木板,使得地听错误判断,把落地时间说早了。
至此,地听不言而喻地败了,就没在检验天眼的能力。地听因其夸大了自身能力,被盘古神关在如来岛,永世不得重返人世间,其三千弟子剥夺已有智慧,归为凡人。天眼看到这样的结果,不由得悲从心来,本只想证明自己,却对人世间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于是就请愿去如来岛自我监禁,陪伴地听。此后,人世间就只有天眼十大子弟在传颂这段往事。
俗语有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经此一战,世人皆知如此,只信眼见之实,少有人信听闻之说。人世间,现在由天眼的十大弟子掌控,他们巡游十方,遇到有缘之人,赐予他预言能力。此谓之开天眼。开了天眼之人,将能看到常人不能看到的东西,因而能知世事变化之根源,预测其发展。此能力,只能用于助人行善,若是用于不当之用途,谋取私利,此能力将会被收回,不再拥有。
以上为远古时期的故事,该故事世人争相传颂,流传的版本很多。上面我所讲述的,是综合现有的能见到的版本,综合整理而成,逻辑较为合理的一个版本。如今,世人凡在预测方面有一技之长,靠此吃饭的,都尊天眼神为祖师爷,信奉其能力,而地听一派,自此就绝迹不在。曾听人说,也有一两支遗留的小流派存在,还以练就极细微的听力为好。不过他们不尊地听为祖师爷,也觉得他是个失败者。他们以盘古神为争相效仿的对象,毕竟盘古曾自取双眼。
兄弟阋墙,自古有之。长子重责任,次子重改变,本就是水火难相容。但这也不绝对,也有兄弟俩感情好,共图大业的。说到这,或许已经有观众知道我在说谁了,对,就是那两位先贤,青甲和节草两位兄弟。这两位兄弟,算是集大成者。欲知这段故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又一声惊堂木响,说书人鞠躬谢幕。这时人群又乱作一团,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的那个故事和下回可能要说的故事。为了活跃会场气氛,舞台上又有了几个杂耍人员在表演一些常见的杂技。
同座的人在抱怨说,每次赶集都这样,只能听到第一个故事,下午就回去了。不由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后面的故事还没有编写出来。不过说,这老头说书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同一个故事,我听了多次,每次都能听出不同的东西来,每次都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天眼的傲慢,与地听的谦卑与急于求成,都是一场悲剧。不说了,我得先回去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家里的午饭了。
同座人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大堆,我没好意思打断他,等到他说到这,我就顺势跟他道别。趁着中场休息,我也从会场出来。
时值中午,街道上安静了许多,只有零星的赶集人。许多卖东西的,没了生意,在摊位边上打着盹。我找了一个小吃摊,买了两块饼,填饱肚子就去跟三师父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