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地牢里,有人拾级而下,步履悠闲散漫,一步一个声响。他走到一堆勉强能看出个人形的东西前停下,缓缓蹲下去与那人持平。
那个人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先是试探一样动了动,接着开始奋力挣扎,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带着惧怕与恳求的哭腔。
“二王爷,你竟还有一口气,”邪魅如鬼般的声音在幽冷的地牢中响起。
那被折磨的几乎成一堆血肉的人愣怔了一下,开始向那人扑过去,他轻巧地向后一避,顺势站起来。视线漫不经心地从地上那人身上移走,他接着道,“我昨晚与欧阳总领打了个赌,赌二王爷还能不能活着看到今天的太阳。”
“谁料到,这都到午时了,王爷你还生龙活虎,真真是……啧啧”
慕容意寒突然抬脚,重重地踹上二王爷的胸膛,二王爷仰头向后倒去,嘴里呜呜啦啦竟没能说出个什么。
“哼,害本大人输了好大一颗祖母绿。那可是我慕容意寒的老婆本!”
地上那人又开始呜呜啦啦,他面上的脏乱的长发随着身体的动作滑下去,露出一张沾满血污的脸。
“王爷这两日在地牢里,想必还不知道宫里右又发生了什么,那不如让意寒告诉您。”慕容意寒向后两步坐在太师椅上。
“王爷可知为何禁卫军战前反水,连南疆守卫军也不帮您?”
二王爷十指紧紧扣住地面,奋力昂起头,眼中红丝爆出。他在这个鬼地方被折磨了两天,还是想不明白,为何一切都计划的那么完善,结果竟败得一塌糊涂?
“您当年费尽心机,从慕容家得来的虎符,”慕容意寒说着低下头看过去,脸上玩味地一笑,“是假的。”
二王爷灰白的面色更加灰白下去,只有双眼如同淬了毒般紧紧地瞪着慕容意寒。
“好了,我既已解答了王爷的疑惑,不如王爷也告诉我,为何四王爷突然反水,斩了前来帮您的南疆守卫军大将军,又亲手擒了您,还差点就取了您的性命?”
慕容意寒委实不爽,他们本想借这次机会将老二、老四一网打尽,以后少了两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天天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谁成想那四王爷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亲手擒了二王爷,还向他们家太子殿下投诚。如今不但安然无恙,还从正三品变成了正一品,月俸也涨了不少,且得了盛皇的青眼。
见他不说话,慕容意寒皱眉正要发作,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轻笑了一声,“看我这记性,连王爷不能说话都给忘了。来人,拿纸笔来。”
有两个蓝衣明卫走进来,手中端端正正捧了纸笔来,放在二王爷跟前。
二王爷颤抖着双手。一把将那纸撕了个粉碎,他喘着粗气望着慕容意寒,大有同归于尽的气势。
“怎么,二王爷不肯说还是不知道?那不如先交代一下三日前手持二王爷令牌进京的一队人,身份是何?”
慕容意寒静候了一会,不耐地转头向那两个明卫说,“你们两个把昨晚的再给二王爷来一遍,人别弄死了,右手留着。我得去查一查,二王爷进了这牢里后,是谁下毒想害死二王爷,却只弄哑了二王爷的嗓子,哼,凭空浪费了一枚续命丹。”
他说着,再也不理会地上的二王爷挣扎哭骂的声音,抬脚向外走去。
.
这两日盛京城中的大变莫过于二王爷谋反被废,一向与他亲近四王爷却反水于他,在平定反叛中立了大功,从正三品亲王荣升为正一品。
这场叛乱落在平头百姓眼中其实算不得什么大的动乱,毕竟二王爷一早从皇上的甘露殿里出来,先是宣告了盛皇驾崩,尔后带着亲兵围了太子府。哦对,说到这儿,不得不横插一句,当朝太子殿下委实是个人物,盛国建国近两百年来,就这么一位太子,入皇廷可用车驾,皇庭外可另建太子府,真真是千恩万宠,盛皇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二王爷一早围了太子府,先是悲愤的拿出太子谋杀盛皇的证据——从盛皇紧握的手中抽出的太子的令牌,接着四王爷带着南疆守卫军赶来,二王爷下令要搜太子府。
然后,反转来了,只见西街尘土飞扬,北府军的旗帜高高飘起,又将这府邸围了一圈,那马上端坐着白面小将沈可,先是大骂二王爷、四王爷狼子野心,接着抽出宝剑,下令要与南疆守卫军,哦不,叛军,决一死战。
谁成想,四王爷旁的侍卫突然抽出宝剑一剑刺穿南疆守卫军大将军的喉咙,四王爷更是一手极好的轻功夫飞到二王爷身边,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剑架上了二王爷的脖子。盛京百姓纷纷感慨,这真是一出连生曲折的好戏码。
接着,更令人瞩目的事情出现了,盛皇陛下的车驾竟自皇廷来到太子府。九龙曲柄的金黄色华盖一顶接一顶出现在大街上,七十二把执扇分别由美貌宫女持着走来,四幢十六幡将大街挤得水泄不通,尔后,龙袍加身的盛皇陛下缓缓出现在盛京百姓面前。顿时,“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响彻大街。
上一次盛皇陛下这样大的阵仗还是在三年前,泰山祭祖。
之后的情势可想而知,盛皇陛下严厉斥责二王爷违背祖训,狼心狗肺,企图谋反,还嫁祸于宅心仁厚的太子。
盛皇下令,贬二王爷为庶人,囚于环石台。
自此,一道大戏落幕。
当然,落幕后的工作则另当别论,一件一件慢慢处理了,不现于世人眼前罢了。
只是,刚刚将二王爷囚于环石台,当夜就传出二王爷自缢的消息,又让盛京百姓好好唏嘘一番。
要说二王爷,母亲是四妃之首的庄妃,母家又是当朝司徒大人,身份已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尊贵,自己的封地亦是在富饶的岳州城。以后纵使太子继位,他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自是富贵一生,何必呢?
这皇家的人,生来就镶金戴玉,吃穿住玩哪个不一掷千金,偏偏还贪心不足,一定要做得那个位置才行。这不就把自己全部都搭进去了,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