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乔木(1912~1992年)政治理论家。江苏盐城人。著有《胡乔木文集》、《中国共产党三十年》。
胡乔木享有“中共中央一枝笔”的盛名,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全得益于看书学习不辍。他认为: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不同年龄段,读书应有不同的要求。他自己的体会是,求学时代,要博览群书,以求知识丰富;参加革命工作后,要学以致用,“吾日三省吾身”;走上领导岗位,要用实践检验,勇于修正错误。
求学时代,要博览群书
胡乔木还在盐城鞍湖小学读书的时候,就不满足于老师在课堂上讲课的内容,常利用课余时间读他喜爱的书。他父亲胡启东,是当时民国国会众议院议员,家有很多藏书。每天晚上,他一人坐在家神柜旁、小油灯下,把父亲的藏书找来读,直到深夜。夏天有蚊虫叮,他就躲在帐子里读。有一次,胡乔木读了晚清陈玉澍的《七夕》诗,其一:
架得长桥鹊影寒,限人离别是狂澜。
娲皇若未将天补,漏尽银河水不难。
其二:
纵使天钱未易酬,何妨两度会牵牛。
他年我入钦天监,闰月都教在盂秋。
才十岁出头的胡乔木,就已经懂得了陈玉澍在诗中所表达的对银河、娲皇的批判和对牛郎、织女的同情,认为这两首诗从一个侧面表达了对世俗礼教的愤懑和抗争,写了一篇题为《读(七夕)》的文章,向同学推荐这两首诗。后来,这篇文章被外号为“张大肚子”的国文老师张持白发现了,觉得胡乔木小小年纪,能看出这两首诗的寓意,十分高兴,特地拿到课堂上去朗诵,边朗诵,边评点,给了很高评价。
胡乔木在扬州的省立第八中学(后与省立第五师范合并,改称扬州中学)读书时,八中的图书馆有很多藏书,为了方便学生阅读,每个教室里都设有图书柜,一次放上百余本书,任学生自由取阅,过一段时间更新一次。这一举措可正中胡乔木下怀,他自告奋勇担任业余图书管理员,负责去图书馆取书、还书。他还利用课余时间阅读了很多书,如鲁迅、郭沫若、成仿吾、郁达夫等人的作品,都是这时读的。有一次,他读了郭沫若《三个叛逆的女性》,曾与丁冬方等几个要好的同学,进行了一番热烈的讨论。有同学说,上古没有妓女,唐宋以来才有,胡乔木立刻引经据典,说妓女古已有之,只不过当时不叫妓女,叫女巫罢了。他说得有根有据,令同学们听了不得不服。胡乔木后来回忆说:“扬州中学当时并没有指引我的革命道路,也没有教导我们许多革命道理,但是扬州中学给了我们‘正直向上,乐于求知’的教育,给我们宽松的读书环境,这使我们至今非常感激,对当时的许多教师和同学,一直不能忘怀。”
参加革命工作后,要学以致用
1930年底,胡乔木高中毕业,考入北平清华大学物理系。当时系主任是吴有训,凡新生入学,吴有训总先要找新生谈话,他对胡乔木说:“上物理课,要做许多实验,很费时间。”胡乔木据实回答:“希望能有时间,自己多读点书。”吴有训给他出主意说:“文科的读书时间多,何不转到文科去?”在吴有训的支持下,胡乔木转到了文科,本想进入国文系,可国文系新生名额已满,历史系尚有名额,于是胡乔木进入历史系就读。
这年年底,胡乔木由曾迪先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青年团。那时,他经常步行往北平西郊香山附近的一所农民补习学校去讲课,宣传反帝反封建的革命道理。有一次,胡乔木讲了很长时间的课,下课天已大黑,他便雇了一辆人力车回校,车子拉到半路上,忽想起了马克思《共产党宣言》中的教导,应该言行一致,自己是共青团员,与人力车夫是平等的,不能让人家出力流汗,自己坐在车上享受,忙叫车子停下,付了车钱,乃步行回到学校。
1935年,胡乔木在上海左翼文化总同盟(简称“文总”)担任领导工作时,“文总”领导着八个下属组织,即: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中国左翼戏剧家联盟、中国左翼新闻记者联盟、中国左翼教育工作者联盟、中国左翼音乐工作者联盟、中国左翼美术家联盟、中国社会科学家联盟和世界语小组,还创办了《文化月报》等刊物。因为工作的需要,胡乔木读书更刻苦,以便尽快熟悉“文总”下属各组织的工作业务。用胡乔木的话说,这是学以致用,先学后做,边学边做,学做结合。
胡乔木曾读过萧军写的《八月的乡村》,认为这部书是个“伟大的成功”,并特地写了一篇书评,称赞这部书“带给了中国文坛一个全新的场面,新的题材,新的人物,新的背景。中国文坛上也有过写满洲的作品,也有过写战争的作品,却不曾有过一个作品是把满洲和战争一道写的。中国文坛上也有许多作品写过革命的战争,却不曾有一部从正面写,像这本书的样子。这本书使我们看到了在满洲的革命战争的真实图画,人民革命军怎样组成的,又在怎样的活动;里面的胡子、农民、知识分子是怎样的互相矛盾和一致;对于地主,对于商人,对于工人农民,对于敌人的部队,他们采取着怎样的政策,做出来的又是怎样的结果。凡是这些都是目前中国人民所急于明白的,而这本书却用生动热烈的笔调报告了出来。这本书报告了中国民族革命的社会基础,在神圣的民族革命战争当中,谁是先锋,谁是主力,谁是可能友军,谁是必然的内奸,它已经画出了一个大体的轮廓。它用事实证明这个基础不在知识的高下,不在性别,也不在年龄。它又暗示了中国民族革命的基础。此外,它又向读者说明了革命战争过程中无比的艰难,这艰难却不使读者害怕,只使读者抛弃了各种和平的美丽的幻想,进一步认识出自由的必须的代价,认识出为自由而战的战士们的英雄精神。”
胡乔木的这篇书评,发表在《时事新报》的“每周文学”第23期(1936年2月25日)上,对当时青年读者读书起了推荐引导作用,不少青年争着去读萧军写的《八月的乡村》,受到了教育,走上革命的道路。
走上领导岗位,要用实践检验
1941年春,胡乔木调去担任毛泽东主席的秘书。由于他长期在毛泽东身边工作,读了很多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和毛泽东的著作,对毛泽东创造性地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指导中国革命和建设,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的事实,感到由衷的敬仰和崇信,可是他并不盲从。
中共“八大”以后,毛泽东倡导读斯大林的《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胡乔木等人陪读。毛泽东从书中得到启发,要开创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先后提出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总称“三面红旗”。开始时,胡乔木紧紧追随毛泽东,1958年6月29日和9月4日,他曾两次给他家乡盐城的地委书记陈宗烈写信,说:“看到最近报载许多地方争取丰产田亩产万斤水稻(其中也包括苏南的两个县),而且小麦亩产最高记录也已达到5466斤(湖北谷城),因此想到建湖和其他各县试验田争取五千斤的计划,必须更前进一步,大力加强田问管理,争取有一两处达到万斤才好。”
可是实践检验的结果,并非那回事。1959年7月,胡乔木在起草《庐山会议诸问题的议定记录(草稿)》开头部分“形势和任务”时,他就如实地把大跃进中发生的做假、虚夸等问题提了出来,会上有人批评胡乔木对“大跃进”的“成绩讲得不够”,而“缺点写得很具体”,胡乔木勇敢地站出来申辩,他说:
“不要一提出问题,好像就在怀疑成绩,是把缺点夸大了。缺点不应该夸大,也不应该缩小。……说虚夸完全过去了,我不能同意。虚夸的主要方面是下降了,但不是没有了。”在当时“左”倾思潮弥漫的气候下,胡乔木差点为此掉进了所谓彭德怀的“军事俱乐部”。
1961年春,毛泽东决定起草《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草案)》,胡乔木奉命去湖南韶山作调查,他亲眼看到生产队的公共食堂存在各种问题,而社员敢怒不敢言,便如实地写出主张解散食堂的调查报告,尽管这份报告同毛泽东要坚持办农村食堂的意见不合,他还是冒着政治风险送给了毛泽东。毛泽东后来接受了他的建议,把他的报告转发全国,一下子取消了农村食堂。
胡乔木一生没有其他嗜好,从不爱玩,也不会玩,读书、思考、写作,是他每天反反复复的三件事。他的分年龄段的读书法,是留给后人的一份很有价值的文化遗产。
曹晋杰江苏盐城市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