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是第一次来杨吉炎家，他家挺大，客厅宽敞，却给人感觉蒙着一层灰。四处乱扔的袜子毛巾还有堆成小山的一次性餐盒装着生菜盛放东倒西歪地倚在门口。
杨吉炎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不去，解释道：“你们总不能指望我一个瘸子收拾屋子吧，过两天我好了就收拾了，你们先自动屏蔽一下。”
舒超脱口而出：“你爸妈呢？”
“上班去了，整天在家你们还见得着我？早被打死了。”杨吉炎一边用拇指擦去柳山脸颊的眼泪。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妈……我小时候就走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杨吉炎的家长，那天教导处门外是第一次见，下手真是毫不留情。以前开家长会的时候，杨吉炎都是花几十块钱在外面雇的临时家长，当时舒超都惊呆了还有这种骚操作，杨吉炎也不做声，也没人多想，都以为就他那破成绩多半是怕回家挨揍。
“我妈”这个两个字连在一起，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说过了，没想到现在竟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了他一直不愿意说的事情。
这信息过于震惊，几个人愣都没应过来，呆呆地没有出声。
“你们不是来给我添堵的吧，干嘛一个个那个眼神儿？我没事儿挺好的，马上他就打不过我了。虽然现在看着吧……不过过几天就好了。用不着可怜我。别都不说话，超子放个屁。”
舒超：“你妈为啥走了？”
乐一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这是人能问出来的问题么？就这个时候。
“让你放屁你就真放屁啊！”宗良踹了他一脚：“能不能说点人话。”
杨吉炎冷笑：“呵！打走的呗，这疯子谁受得了。”
现在他依然还会从梦中惊醒，梦里那个女人抱着八岁的他，哭喊声就响在他耳边。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一滴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他额头上，接着眼前一片血色。他从梦中惊醒总是满头大汗。那是他对她的最后一个印象，梦里的长相都变得模糊了。当时他爸疯了一般的满医院的找人，没找到就去他姥爷家要人，两个老人硬是说不知道，就算豁出命也不能让自己女儿继续跟这个疯子呆在一起。姥爷不是没有要接走他，疯子死活不同意。姥爷偷偷跟他说，但凡有一丁点儿办法，也绝不会扔下他。可事实呢……
八岁的小男孩儿他懂什么，别人都说他妈跟人跑了，他就在外面跟人打架。回家还有挨那疯子一顿揍。有那么些年，他身上总带着伤，嘴角总带着血。
“你们来看我就空着手啊？”杨吉炎在说了些震惊大家的话之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上次妖儿胃疼你们可不是这样的，这差别也太大了吧！”突然看见舒超手里的塑料袋：“超子手里拎的啥？”
舒超不好意思地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冰棒，来一根？”走这一路冰棒早化成水了，里面还有他们吃完剩下的包装袋。
杨吉炎扯开袋子口看了一眼：“操！你们良心不疼么！”
“放学就赶过来看你，哪还顾得上买东西。”宗良犹豫着问到：“炎子，真不上学啦？”
“不上了，哪个学校敢收我。”杨吉炎侧头看一眼，旁边这位又在抹眼泪：“不是，这干什么这是？这眼睛是插水管子了么？怎么哭起来还没头了。”
柳山一边抹泪一边自责道：“都是因为我。”
“本来我也不想上了，就我那成绩，倒数第一，你还指望我考个大学不成。上不上没什么区别，早不念早赚钱。”见柳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又说：“是那王八蛋太TM欠揍。不过这样也挺好，我还愁没借口不念的，这回疯子也拿我没招儿了。挺好挺好，还能拉个垫背的，一举两得。哥哥赚钱给你买糖吃，别哭了，叫声哥哥来听听。”
舒超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酸到：“还哥哥，你恶不恶心！”
杨吉炎：“有能耐你也恶心一个，看有人搭理你么。”
这里除了柳山就是剩乐一一个女生，舒超目光移到乐一，乐一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他立马闭上了嘴。
“超子你不是人啊！你还想让妖儿管你叫哥哥？”杨吉炎一脸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舒超立马认怂道：“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
“要不你让我同桌叫叫试试。”柳山终于停止了眼泪，还因为想到南芯的反应而笑了出来。
舒超不被察觉地愣了一下。
乐一忍不住笑道：“南芯能让他跪下叫爸爸。”一句话把他们都逗笑了。
舒超苦笑着点点头。
话题再次回到上学，乐一说：“其实你也可以考虑私立校，很多给钱就能去。”
“还是算了吧，我真不想上学了。我跟你不一样，上学对我来说就是煎熬。”
乐一没说话，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总之不好受。
宗良突然道：“炎子，其实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牛逼，真敢拿刀捅人。”
“捅就捅了，你还非拿我刀，我的小黑呀！彻底永别了。”舒超哀嚎着，像痛失了心肝宝贝。
“操！还不是敢气头上了，他那样你是没看见，真几把让人生气，我顺手摸到裤兜里的东西，想都没想我就怼过去了。”说着随手拿个抱枕朝舒超扔了过去：“你TM也是，上学带什么刀呀！”
舒超反应过来抱枕已经砸在他脸上又掉到了他脚边，他捡起来就扔了回去：“操！我带着玩儿的，谁让你捅人了！再说我不也跟着记过了。”
杨吉炎吃惊道：“啊？我没说刀是你的呀？
舒超：“操！那TM是谁阴老子？”
柳山：“你嘴那么欠，得罪的人可不少吧！”柳山靠到杨吉炎肩头，掐着嗓子说：“哥哥你说是吧！”
舒超：“我操！”
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宗朗：“呃……”
抖掉两身鸡皮疙瘩。
乐一：“咦~~”
掉了满地鸡皮疙瘩。
杨吉炎：“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柳山打了哆嗦，自己都受不了。
舒超：“大山你杀人于无形啊！”
宗良：“山姐，给咱们留条活路。”
虽然柳山自己也不适应，但她很不自觉地认为，她还是有发展空间的，于是又掐着嗓子对乐一说：“妖儿，你看看他俩呀！”
“呃……撒娇确实不太适合你。”说完乐一没忍住笑了出来。
“妖儿~”柳山站起来正想过去对面让乐一感受感受她的撒娇，没注意踢了一脚旁边杨吉炎被他爸拿凳子打伤的左腿。
“哎呀我……”疼的杨吉炎直骂人。
“妈呀妈呀！对不起，我错了。”柳山赶紧蹲下察看杨吉炎抱着的腿，伸出双手就要扑上去。
杨吉炎苦笑着拦住贴过来的柳山：“是我错了，让你叫哥哥，我错了我错了！”
舒超：“大山你这杀伤力真不一般啊！”
“哥哥~”柳山又掐着嗓子叫了一句贴了上去“哥哥~哥哥~”
杨吉炎往后躲到沙发边上喊着：“我错了！”
柳山也实在受不了自己，笑着坐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其他人也都笑趴了。
笑累了就都感觉到了饥饿，在茶几底下一打外卖单子里挑了一个点了一堆菜，甚至还点了一打啤酒。酒囊饭包后眼看着就快到了杨吉炎爸爸下班的时间了，赶紧收拾，顺便把他家屋子都收拾干净了，几个人拎着一袋子又一袋子的垃圾离开了杨吉炎家。小区门口正好赶上杨吉炎爸爸回来，吓得他们四个瞬间躲到了门卫室后面面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