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家”这两个字的出现,对于吴明学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他露出忧虑的神色,为什么吴文中也知道这事。
吴文中仿佛看穿了吴明学的心思,他轻轻拍了拍吴明学的手问:“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怎么仇家的事?”
吴明学不由自主地点头,热切地想听吴文中细细讲来。
吴文中道明了缘由,原来他也是昨天才无意得知的,起因在于他请汤守礼等几个好友吃晚饭,几个人都喝大了,离家近些的都踉跄着回家了,可是汤守礼不胜酒力,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吴文中没得法,只好把汤守礼扶进客房,岂料刚把他放上床后,他就开始说醉话了。
听到这里,吴明学已然猜到,仇家的事是从汤守礼口中说出的,吴文中表示没错,但是猜测情并非这么简单,他知道汤守礼是个大嘴巴,真正的消息来源应该是他二哥小老板。
“小老板!”吴明学讶异地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吴文中说:“小老板毕竟是亲眼见过麒麟的人,对于修真者的消息多少能打听到一些。”
“他现在人在横河吗?”吴明学激动地又问。
吴文中冷笑道:“他闲云野鹤的性子,谁知道现在到哪里浪去了?”他随即神色一紧地说:“不过我听说,他上周日去监狱探视过他大哥,就是不晓得你有没有撞见到他?”
吴明学脑海中立即浮现鸭舌帽神秘而高冷的样子,一五一十地跟吴文中说明了实情。
吴文中猛拍了下大腿,激动地说:“那估计就是他了,虽然你没看清他的长相,我也很长时间没见到过他了,不过看汤守礼的地中海发型,小老板说不定也秃顶了,这才戴着鸭舌帽来遮掩。”
“照这么说,我能理解为什么鸭舌帽能够赶走老虎了。”吴明学突生羡慕地说,“原来修真之后能有这么大本事。”
吴文中却不以为然,他以两个堂哥的前车之鉴,嘱告吴明学不要轻信修真这一套,又说起小老板究竟有没有见过麒麟,谁也不知道,都是由着他一张嘴信口开河,无从取证。
吴明学点头默认,他很想跟吴文中说自己今天在岭下屋场进行过元体测试的事,可是一想到泉爷要求他三缄其口时,强忍着没有说出来,自是顾忌修真者的超凡能力,可能给自己带来祸端。
在吴明学说要回家赶晚饭时,吴文中连声规劝吴明学多留个心眼,不要被岭下屋场的人骗到阴沟里去了。
吴明学边往家里走,边细品吴文中话里的意思,他当初是非常强调岭下屋场不吉利的人,想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一般来说,吴文中要么吃过岭下屋场人的亏,要么就是跟他们闹过矛盾。至于双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吴明学就难猜到了。
凝重的心事,吴明学直到吃完晚饭都没有释怀,不过令他惊讶的是,吴明敏罕见地没有吃完就往学校跑,而是把吴明学叫到自己房间,向他打听起关于修真的事情来。
吴明学好奇地反问:“辣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不怕耽误了学习,考不上高中?”
“少打岔!”吴明敏一脸愠色地说,“问你就老实回答。”
“辣姐,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太多,”吴明学避重就轻地说,“之前只听小宝说过一些。”
“那你去把小宝叫来,我问问他。”吴明敏急忙催促道。
“到底什么情况?”吴明学不为所动地问,“辣姐是要改弦更张,不读书而去修真了吗?”
“少废话,你到底去不去?”吴明敏气得狠捶了吴明学胸口一拳头。
吴明学假装直喊痛,却坚持要她先透露原因,自己才肯去。
吴明敏厉声叮嘱道:“我告你,你千万别告诉阿妈。”
“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吴明学保证道。
吴明敏让吴明学把头凑近些,在他耳旁轻声道:“是因为司马敬儒,他最近老是跟我说修真的事,我能听出来,他很希望我也开始修真。”
“他啊!”吴明学猛然醒悟道,“我看他修真是假,想追你是真,你可得多留个心眼。”
吴明敏只答了一句“晓得了”,就催吴明学赶紧去把熊小宝叫来,吴明学则建议索性两人一同去隔壁,在那边说话也能更好地防止被母亲听到。
吴明敏羞涩地说:“这样好吗?不太好意思。”
“这有什么?你是我姐,自然也是他姐,姐姐问弟弟点事情,有什么要紧的?”吴明学无比轻松地说。
见吴明敏扭捏未动,他提醒道:“你就问修真的事,别说司马敬儒的名字就行了。”
吴明敏无奈地叹息道:“哎……真是的,还要本辣姐亲自出马。”
听到这话,吴明学心里有数了,狡黠地笑了笑,跟在吴明敏身后,一同下了楼。
当他们出大门右转,走进熊小宝家时,发现屋里空空荡荡,寒气逼人,在暮色的笼罩下,只觉阴森恐怖。
姐弟俩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刚才抖擞的精神瞬间凝固成冰,一时不知是进还是退。
他们之前从未有这种感受,往往一进门就看见熊美丽那欢快的身影,听见她黄鹂鸟般的声音。
吴明学浑身打了个哆嗦之后,率先喊了一声:“小宝,你在家吗?”
吴明敏也跟着喊道:“小美丽,敏敏姐给你带糖吃了。”
大出他们意料的是,竟然双双没有回应,不禁猜测,难道老拐爷带他们出去玩了?
吴明学随即跑向厨房,又连喊了几句,仍然没见回应,只好悻悻地回到吴明敏身旁。
吴明学摇头道:“辣姐,他们不在家,改天再问吧,你那事又不急。”
“急啊!”吴明敏焦虑地说,“晚上要上自习的,他肯定又要说了。”
“那你就好好学习,不搭理他就是了。”吴明学建议道。
“好吧!好吧!”吴明敏无奈地说,“只好这样了。”
两人随即出了熊家大门,目送吴明敏走远之后,吴明学暗自凝思:“司马敬儒,他到底什么来头?既然劝辣姐修真,那他肯定已经在修真了。”
蓦然间,他看见一大早贴的“歇业一天”的招纸,连忙收了起来,牢骚了一句耽误了破烂生意,便走进自家大门。
他打量了几眼空荡荡的破烂仓库,自从拉走那一车之后,又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仓库堆满了。
于是他悄然决定放下关于修真的胡思乱想,回归真正的生活之中,走到天井,盼着有人来卖破烂。
望着呆坐在天井旁的吴明学,陈兰香体贴地给他倒了一杯热开水来,跟他说起了还债的事。
让吴明学没有想到的是,陈兰香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把一千块钱先还给吴德贤,而是还给了几个只欠了百把块的老朋友,并把剩下的三百多块钱交还给吴明学。
吴明学没敢出言批评母亲,也没有接钱,而是说自己小金库的还有,不差这一点,让母亲留着买化肥谷种。
陈兰香不好意思地说:“元元,你没怪阿妈吧!”
“没有,”吴明学指向大门口说,“我的心思都放在收破烂上呢,只可惜一个人没有。”
陈兰香道:“其实我也给你放信了,让他们有破烂就卖给你。”
“哦,”吴明学心里稍感欣慰,“谢谢阿妈。”
陈兰香略感惭愧地说:“都怪阿妈没见识,当初还使劲拦着你。其实你收破烂的想法不错,以后我要是忙完农活,就帮你整理收拾。”
吴明学婉拒道:“阿妈,你太辛苦了,我自己来就行,不是还有小宝和小美丽两个帮手吗?”
陈兰香坦率地说:“两个小孩子,哪能指望那么多?你看今天他们俩都没影了。”
“哎……才一天嘛,”吴明学面露难色道,“我都答应老拐爷了,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随即掏出那个玉叶项链来说:“你看,这么贵重的礼物都收了。”
陈兰香深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怕把你累坏了吗?眼下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吴明学白眼表示无语,自己亲妈怎么总是揭自己的短?
陈兰香见吴明学一脸的不悦,忙改口道:“好了,阿妈以后不说这个了,明天去剁两斤肉了,给你补补。”
“嗯。”与往常不同,吴明学并没有表现出太兴奋的神色,一来是他今天中午在岭下屋场已经吃过猪肉了,二来他一看到玉叶项链,就想起老拐爷来,猜测他会带小宝兄妹去了哪儿?
在挨过没有生意的个把小时之后,吴明学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再次起身前往隔壁熊家。
与之前那次迥然不同的是,熊家的堂前电灯已经亮了起来,吴明学心下大喜,这回熊家一定有人,他热情地大喊着熊小宝的名字,从厨房里跑出来迎他的却是熊美丽。
“你哥不在家吗?”
“在啊,他正在房间里洗澡。”
“嘿,差点忘了,我等下也该洗个澡了。”
“元元哥,今天你们去哪儿玩了?”
“呃……你哥不是跟你爷爷说了吗?”
“说是说了,可是我爷爷不太相信。”
吴明学心生疑虑,正准备追问详细情况,厨房传来了熊老拐的声音,打断道:“谁说我不相信啊?”他拄着拐棍的身影在灯光的照映下随声而来。
熊老拐看着面露惊讶之色的吴明学,肃然道:“别听小美丽胡说,只要小宝跟你在一起,我就很放心。”
吴明学直截了当地说:“我刚才就来找过小宝,可是你们家没人,就又回去了。”
“哦,那你不凑巧。”熊老拐笑道:“刚才我们去屋后的田间散步去了。”
“这样啊!”吴明学疑虑顿解,他起先生怕泉爷告诉了熊小宝他是熊家堡后人的事,而熊小宝一回家就把这事跟熊老拐说了。听泉爷这么一说,料定熊小宝并不知道此事。
为了避免熊老拐的怀疑,吴明学连忙找了个理由掩饰过去,跟泉爷说起了这一周收破烂的业绩。
熊老拐识趣地说:“这是你们几个孩子的事情,大可不必向我汇报,我只希望你们越来越好,千万不要闹出什么嫌隙出来。”
“这个你放心,我们不会见利忘义的。”吴明学义正辞严地说。
“说得好,君子喻于义嘛。”熊老拐说着邀请吴明学进厨房里坐着聊,吴明学却婉言拒绝了,并提出希望等熊小宝洗好澡了,能过他家那边去一趟。
熊老拐答应传话,熊美丽却立马表态道:“元元哥,我今天能不能不去?我想听爷爷讲鬼故事。”
吴明学故意做鬼脸吓唬她别听多了被鬼抓走了,逗得熊老拐哈哈大笑,目送吴明学出了大门。
回到家后,吴明学才发现,陈兰香已经给他烧好了热水,让他去洗澡,别等得太晚气温降低,容易感冒。
吴明学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陈兰香欣然一笑,急忙给他打开一盆温水,让他蹲在天井池旁,给他洗头。
虽然吴明学声明自己可以搞定,但是爱子心切的陈兰香,还是决定帮他洗头。
母爱如温水从吴明学的头顶流下,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亲情,暗暗勉励自己要努力让家里的日子过好来,不要因为修真而忘记了真实的生活。
给吴明学洗完头后,趁着他用毛巾擦干头发的空档,陈兰香又忙着搬来一个大塑料盆,平放在吴明学卧室的木地板上,再返回厨房,盛了一大桶热气腾腾的热水,提到塑料盆边,倾倒完之后,她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刚好合适,转头看向吴明学叮嘱道:“洗澡的时候动作快点,知道吗?”
“嗯,知道的。”吴明学乖乖地回道。
陈兰香把肥皂洗澡巾拖鞋等必备品给吴明学带来之后,就回到了厨房,坐在暖烘烘的灶门前打起盹来。
吴明学关好房门,望着小小的卧室,他知道这是母亲怕他着凉,特意要求在这里洗澡的,毕竟比厨房空间小很多,热水的温度不容易散发。
他把脱掉的衣服叠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进了塑料盆,虽然不是在泡温泉,却胜似泡温泉,一天的疲惫终于可以洗掉了。
他用毛巾擦拭一遍身子之后,便站了起来,迅速给浑身上下都涂了肥皂,再用手搓洗,正在这时,他陡然发现脖子上的玉叶正闪闪发着白光。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吴明学迟疑了片刻,坐在盆中,仔细端详起玉叶来。
玉叶一直都是这样会发光的吗?因为平时都是贴身戴着玉叶,他有些后悔平时没注意观察,心中纳闷了好一会儿,直待陈兰香在房外询问他洗好没有才作罢,匆匆清洗了一遍之后,便拧干毛巾,擦干了身子。
重新穿好衣服之后,吴明学便打开了房门,原来熊小宝已经在他家等候多时,只见熊小宝直盯着自己的发型看,露出羡慕的眼神。
“还是你这个发型好看。”
“怎么又说起这事了?”
“就是有些不甘。”
“回头我跟你爷爷说说情?”
“那还是别了,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陈兰香吩咐两个孩子站到一边去说话,好让她把洗澡水端出来倒进天井池里。
吴明学给熊小宝搬了把椅子,鉴于陈兰香的存在,他们有模有样地讨论起明天的课程来,陈兰香心下窃喜,庆幸有个懂事的好儿子。
然而等陈兰香忙完,叮嘱他们别聊得太晚,进房间睡后,吴明学跟熊小宝的聊天内容陡然一变,说起了修真的事情来。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把谈话的地点移到了吴明学的卧室,并且双双自觉地压低了声线。
当听到吴明学说起司马敬儒可能也知道修真时,熊小宝并没有感到惊讶,经过岭下屋场的熏陶,他已经断定世界上知道修真的人不在少数。
这个吴明学自然也懂,只是他没有想到司马敬儒竟然也知道,而且似乎有拉他辣姐上道的迹象,估计司马敬儒早就开始修真了,怕会给吴明敏带来难以预料的伤害。
熊小宝劝他不必太过担心,而理由竟然是熊小宝的极端自信,甚至自负,认为自己已经入门,又有岭下屋场做靠山,即便司马敬儒也在修真,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更何况,司马敬儒貌似喜欢吴明敏,对于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司马敬儒怎么可能会害她?
吴明学虽然深以为然,还是不忘叮嘱熊小宝,如果吴明敏来问修真的事,千万别把岭下屋场的事说出去,只能说从别处打听到的。
熊小宝很是不爽,颇有些责怪吴明学为什么不自己扛下了,非得要把这事往他身上推。
不爽归不爽,熊小宝没多说什么,而是帮着思考如何回答最好。
两人经过讨论,一致认为最好把消息来源归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琢磨来琢磨去,熊小宝最终认同了吴明学的观点。
吴明学很有信心地说:“对,就说从小老板那儿得来的,我辣姐肯定不会去问小老板。”
熊小宝思索道:“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小老板这人神出鬼没,行踪不定,还真是个好人选。不过……”
见熊小宝欲言又止,吴明学急问道:“不过什么,快说啊!”
“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熊小宝坦率地说。
“嗨,那是我亲姐,”吴明学不敢苟同地说,“我就是想彻底打消她的好奇心。”
“但是你就不怕司马敬儒吗?”熊小宝不无担心地说。
“怕他什么?”吴明学一脸茫然地问。
“他要是一直说一直说,敏敏姐听进去了怎么办?”熊小宝神情严肃地说。
“是哦,明天问问辣姐,司马敬儒到底跟她说了多少?”吴明学轻轻点头道。
“别明天了,就今天晚上,等敏敏姐回来,我们好好问问他。”熊小宝提议道。
“好,估计这会儿,她应该快放学了吧!”吴明学望着大门的方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