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学和熊小宝连忙闪身缩回，躲在渠里暗处观察。
但见小男孩掏出小JJ，嘴里兴致勃勃地念着：“嘟嘟嘟嘟嘟嘟嘟……”一泡好尿倾洒而出，他撒完尿，并没有多做停留，便跑上了石梯。
直待听到一声关门的急响，吴明学才再探出头来，仰望着财政所楼房的各个房间。
见得多个房间的电灯依然亮着，他轻声叮嘱熊小宝道：“先别上去，我们耐心等等。”
熊小宝对这提议可是意见大了，他气呼呼地说：“元元，你脑子没毛病吧！不上去，难道继续待在这冰水里吗？”
吴明学安抚道：“不是不上去，是等一会儿。”他指向楼上的灯光接着说：“没瞧见吗？上面灯还亮着。”
熊小宝纳闷道：“那要是灯一直亮着呢？我们难道一直待在水里吗？”
吴明学规劝道：“不会，没听见打麻将的声音，估计很快他们就会睡了。”
熊小宝凝神细听，果真没有听见搓麻将的声响，心底难免对吴明学生出更多的钦佩之情来，又见着吴明学丝毫不惧水冷，一动不动地挺直站着，便也没有多叫委屈。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楼上灯光悉数熄灭，吴明学才迈开脚步，轻轻地踏上渠边的混泥土预制块。
熊小宝一屁股坐在石梯上，浑身打着哆嗦，嘴里嘟囔着“他妈的真冷”之类的脏话，一双湿脚胡乱地在裤管上揩了揩，便赶忙穿好鞋袜。
他一转头，竟发现吴明学没了影踪，抬头一望，才发现吴明学已经上了石梯，站在岸上等候多时了。
熊小宝一上岸就问：“元元，你动作怎么这么快？”
吴明学直接忽略这个问题，带着熊小宝疾步朝方才的围墙走去。
远远地望见围墙下两块黑乎乎的东西，熊小宝疑问道：“元元，那是什么？”
吴明学“嘘”地示意了一声，小跑着过去，摸了摸一大一小两块锈迹斑斑的圆形铁板，欣喜地说：“总算没白费功夫。”
熊小宝发现是两块直径一大一小的圆铁，才算明白吴明学口中的所谓宝贝，他不屑地问：“你说的宝贝就是两块废铁？”
吴明学忙示意熊小宝小声点，接着让他试拭搬起来。
熊小宝自信自己力气不小，想当然地准备把两块圆铁一起搬起来，可是事实残酷地教育了他，他拧巴着脸说：“哎呦，这玩意还真重啊！”
吴明学笑道：“别瞧不上它们，卖掉之后，说不定小美丽的书包就搞定了。”
熊小宝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这两块玩意值几十块？”
吴明学心算极快，很快就算出了粗略价值，他伸出两根手指说：“不说几十块，起码得有二十块。”
这数字足够让熊小宝震惊，就着微弱的月光，他细细打量着这两块圆铁，唏嘘道：“真是看不出来啊！”
吴明学拍了拍熊小宝的肩膀说：“什么叫变废为宝？嘻嘻，少啰嗦了，准备行动吧！”
但是熊小宝犯起了嘀咕，他质疑道：“元元，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小偷？”
吴明学轻轻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这个问题呢。”
熊小宝抓着吴明学的小胳膊，急问道：“你别光顾着笑，到底是不是？”
吴明学先让熊小宝松开，淡定地说：“这个我当然有分寸，我已经确认过了，这是两块废弃多时的铁。”
熊小宝疑问又来：“那你为什么不白天光明正大地来搬？而非得要晚上偷偷摸摸地来呢？”
吴明学机灵地反问：“你说呢？”
熊小宝随口猜测道：“白天人多，你怕被人看见？”他见吴明学没有辩解，嘻嘻笑道：“看吧，你还是会怕丢人的？”
吴明学冷哼道：“嘁，瞧你说的。我原本打算明天来拿的，这不是刚好，你今天试训，不就干脆把你拉过来体验一把。”
熊小宝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拉我入伙，就是让我做苦力的？”
吴明学白了他一眼说：“本来捡破烂就是苦力活，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熊小宝急了，皱眉说：“你怎么又说退出的事？以后不许再说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干肯定会干的。”
吴明学满意地笑道：“好一个君子一言！我相信小轿车都追不到你。”
熊小宝呵呵笑道：“我还没坐过小轿车呢？元元，你有没有坐过？”
吴明学懒得搭理这无关紧要的话，自己抱起那块小的，指示熊小宝搬那块大的，两人再未说话，蹑手蹑脚地沿原路返回。
当准备顺着石梯下到人工渠时，不巧的是，熊小宝一个大意，脚底一滑，整个人往后一倒，手上圆铁应声落地，和石梯碰撞出铿锵的巨响，向渠里溜去，又是“咚”的一声砸水响动。
没等熊小宝爬起来，一个男人的吼声从楼道上传来：“谁？”
吴明学暗叫不好，直接没有脱鞋挽裤，紧紧抱住小圆铁，纵身一跃，跳进渠中。
熊小宝慌慌地爬起身来，像吴明学一样跳进渠里，顾不上捡起落水的大圆铁，紧紧跟在吴明学身后。
而从渠外，仍然能清晰地传来那个男人警钟般的喊叫着：“大家注意了，所里进小偷了。”
听到这喊声，熊小宝一下子更加慌了，“哎哎哎”的喘气声回荡在渠道之中，就像是空谷野狼的嚎叫。
虽然吴明学抱着一块小圆铁，熊小宝仍然没有他速度快，两人趟过人工渠，一路狂奔，直到横河书院门口，才稍稍松了口气，而此时的熊小宝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他弓着身子，双手叉膝，惊魂未定地叹道：“唉呀妈呀，真是吓死我了！”
吴明学也停了下来，回头望向熊小宝，催促道：“浑身都打湿了，赶紧回家换衣服去。”
熊小宝这时哪有心情想别的，他喘着粗气说：“你别说话，让我缓缓。”
吴明学轻轻放下手中的小圆铁，折回到熊小宝身边，轻轻拍着他厚厚的后背说：“你没事吧！其实不用像贼一样猛跑。”
熊小宝抬头道：“你说的轻巧，不是你先跑，我会跟着跑吗？”
吴明学微笑道：“我是习惯了，这叫赶时间。”
熊小宝不悦地说：“别一套一套的，我算是被你害惨了。”
吴明学争辩道：“这哪叫被我害惨了？是你自己自愿的好吧！不过我话撂在这儿，你如果现在想退出，我立马同意。”
熊小宝生气地说：“得了，又说这种话，我刚才不就发了几句牢骚吗？”
吴明学见机安慰道：“小宝，不好意思，这刚出师就遇到了紧急情况，对于一个新手来说，确实不容易应付，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嘛！”
熊小宝这时恢复平静了许多，他站起身来，直截了当地问：“元元，你别瞒我，是不是平时经常遇见这种事？”
吴明学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发誓，这是第一次。”
熊小宝紧追问道：“真的？”
吴明学镇定地说：“真的，不信我现在就发誓，我发誓，如果我说谎了，天打五……”
熊小宝忙叫住他说：“行，我信你。”
吴明学见熊小宝消了气，又劝了一回：“咱们赶紧回家吧！不然真得冻感冒了。”
话音刚落，熊小宝立马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双手抱着身子，蜷缩成一个肥肥的蚕蛹模样，他簌了簌鼻涕说：“妈的，说感冒还真感冒了。”
吴明学赶忙走过去抱起小圆铁，催促道：“快点，记得回去跟你爷爷编个话头，就说不小心掉到河里去了。”
熊小宝不耐烦地说：“知道，这还用你教？”
吴明学看着熊小宝进了屋，才放心地也进了自家屋里，他见母亲的房间已经熄灯，二楼辣姐的房间灯还亮着，便特意放轻脚步，刚穿过天井，就把小圆铁轻轻地放在地上。
他心想：“还是赶紧换衣服吧！小圆铁明天再放进仓库里去。”
可是没等他站直身子，他辣姐的声音就从二楼传来：“元元，你这么晚干嘛去了？”
吴明学抬头望向倚着二楼栏杆的吴明敏，故意问：“辣姐，这么早就放学了？不是要上晚自习的吗？”
吴明敏抬手看了看手表，批评道：“这都十一点多了，还不放学，你什么情况？故意给我打马虎眼吧！”
吴明学笑呵呵地说：“哇，时间过得这么快！还真是没注意。”
吴明敏瞪着眼说：“赶紧洗脸洗脚，不能保证充足的睡眠，看你怎么长高？”
吴明学脸色一拉，吐了吐舌头说：“嘁，又哪壶不开提哪壶。”
吴明敏叮嘱道：“动静别弄得太响了，阿妈已经睡了，知道吗？”
吴明学高兴地答应了一声，转而劝吴明敏早点睡觉，她明天还要早起早读的。
吴明敏进房之后，就拉灭了电灯。
吴明学兀自站在天井边上，默默愣了好一会儿，才迈步走向厨房。
灶台上的铝锣罐里，还有温水，吴明学舀了几勺，倒在洗脸盆里，拿来毛巾，细细地洗脸时，水声中像是夹杂着别的声音。
他放下毛巾，凝神细听，才确认是隔壁传来熊小宝的哭喊声。
只听熊小宝哭喊道：“爷爷，我以后再也不敢摸鱼了！再也不敢了！”
吴明学摇头叹道：“哎！小宝挨打了，明天岂不是要被他说死？”
翌日清晨，吴明学虽然自然醒得很早，但没有像往常一样，起床捡破烂去，而是裹紧被子，缩在温暖的被窝里面。
他轻微地咳嗽了几下，呢喃道：“还真冻感冒了，不知道皮糙肉厚的小宝有没有感冒。”
他一直赖到太阳升起，吴明敏早读放学回家之后，仍然没有起床，吴明敏见他罕见地没有去捡破烂，敲着他的房门问：“元元，还不起来吗？太阳都要晒到屁股上了。”
吴明学有气无力地回道：“知道了，马上就起。”
可是吴明学又赖了十几分钟，直到吴明敏吃完早饭，再度来敲门时，他才依依不舍地起了床，打了个重重的哈欠，埋怨道：“辣姐，你烦不烦？就不能让我睡一回懒觉吗？”
吴明敏好奇地问：“今天是癞蛤蟆长了毛吗？真是奇了怪！”
吴明学回怼道：“辣姐，你骂谁是癞蛤蟆？”
吴明敏毫不客气地说：“骂你怎么了？长大翅膀硬了是吧！连本辣姐说你还敢顶嘴。”
吴明学反驳道：“谁叫你癞蛤蟆，我如果是癞蛤蟆，那你肯定也是。”
吴明敏气道：“嘿，说你还来劲了，再不起床，我喊阿妈来了。”
吴明学没好声气地说：“你喊吧！反正她重男轻女，你喊了也没用。”
吴明敏只觉好心办了坏事，自找没趣，气得竖鼻子瞪眼，接连梦拍着吴明学的房间，一边叫喊着催他起床。
吴明学也是有些生气了，把头缩进被子里面，双手紧紧捂着耳朵，尖叫了几声。
这时，房外却传来陈兰香的声音：“敏敏，别跟你弟弟闹了，吃饱了就赶紧上学去，不然白吃这么快了。”
又听得吴明敏欢快地说：“知道了，阿妈，那咱们中午不见不散。”
陈兰香故作生气地说：“你这姑娘，跟老娘这么说话？”
辨听得吴明敏的脚步出了大门，吴明学才姗姗起床，拉开门栓，走出了房间，边走边拉上外套的拉链。
他还没走进厨房就问：“阿妈，今天早上吃什么？有油条吗？”
陈兰香一脸不悦地说：“哪有油条？又想让你阿公来讨债吗？”
吴明学尴尬地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随口一问。”
陈兰香指着一桌子剩菜说：“昨天那么多没吃完的，你今天多吃点。”
虽说都是剩菜，但也好歹是荤的，吴明学淡淡地“哦”了一声，吃了一大碗饭，悠哉悠哉地向学校走去。
他这回没有邀熊小宝一起走，正是怕熊小宝把昨天挨打的事情怪到自己头上来。
他还真没想好怎么应付，生怕熊小宝真的发起飙来，甩手不合伙捡破烂，那以后遇见重铁只能望铁兴叹了，这种局面可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好巧不巧，熊小宝竟然坐在学校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像是刻意在等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