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急症、挂号、排队、问诊。覃黎在医院的急诊科走廊上踱步。
她抱着胳膊环在胸前，第一次是感觉这个平安夜有些冷。医院没有中央空调，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阴风，清冷的灯光也侵入针织衫，更冷了一分。问诊的五分钟像是五小时一般漫长，食物中毒、急性肠梗阻、阑尾炎，或大或小覃黎知道的肚子疼的病症都在她脑子里打转。
她这边焦急的时候，他已经捂着肚子走出来了。
“医生怎么说？”
是急性胃炎，不严重，之前就有一点了，我平时饮食比较清淡，上次喝酒也刺激了，今天猛然吃辣才疼起来。
“那需要做手术吗？”
章浩涵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坐下来，抬头望着还站着的覃黎：“你在想什么呢？又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只要保守治疗就好了。吃一点药。”他仰头笑着的样子一脸若无其实，尽管面色显得他十分脆弱。看得她有些怅然和心疼。
“还得麻烦你，帮我去取一下药。钱我给你现金。”
“不用，你一会转给我就行。”
“章组长。”覃黎刚准备去拿药，就被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的声音打断了。在空空荡荡的深夜急诊室里显得尤为清脆。
她侧目望过去，是一个穿着杏粉色大衣的可爱女孩，扎着丸子头，一脸慌张地冲着章浩涵快步走过来。章浩涵扭头看见林琅，胃仿佛又疼了一分。
“您怎么了章组长，生病了吗？”
“没什么，胃病而已。”
“啊……”女孩子满是担忧，“是不是开发部门熬夜又加班，还不好好吃饭？严重吗？要住院吗？有人照顾吗？”
“不是，没什么。”
女孩子哼哼吸了一下鼻子，小心地凑近嗅了嗅，“不对，你去吃火锅了，是不是吃辣才生病的。全公司都知道你一点辣都不吃，火锅聚餐从来不去。”她语气里满是嗔怒，傍晚早前，那种陌生人的安全距离感早被她的担心抛掷脑后。
“？从来不去火锅聚餐？”，站在一边看戏的覃黎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林琅满是怨念地拧头瞅着覃黎，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我不知道他不能吃辣的。”
“咳”章浩涵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林琅，她不知道这些，我也没什么大碍。”他向覃黎示意道，“这位是我们公司同事，林琅。”
覃黎点点头，
“我是他的朋友。”
“她是我女朋友。”
章浩涵和她一道开口，反应完她睁大眼睛望着还坐在椅子上的“祸从口出”。
“还没有完全同意做我女朋友。”章浩涵给笑意里夹杂着一丝狡黠，像极了高中放学，在教室窗户外冲着妖妖的那种神情。
覃黎领会了八分，回以林琅一个和善的笑容。
唯有林琅面色突然僵硬了过来。“我……我还得去灌水。”她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杯。
章浩涵已经站起身，低头问她“你怎么会在医院，是家人生病了吗？”
“嗯，我小侄子发烧了，在输液大厅打吊针。”她指了指走廊尽头，空阔的大屋子。
“那帮忙向他们问声好，不早了，我们先回家了。”说着他笑若无常地就牵起了覃黎的手，往走廊另一头走。
覃黎当下警铃大作，虽然知道在拒绝女同事而演戏，牵手也太犯规了。章浩涵的手握着她的手心处，让她感到特别的温暖。粗粝、温热，好像短短几秒、十几秒，章浩涵掌心的纹路、指腹的螺纹都能被她给感受的彻底了。她不动声色地抽出被握住的手，转而环住他的臂弯。“我还是抱着你吧”她凑在章浩涵身边小声说，“这样就差不多了”
“嘁……”章浩涵一副嘲笑的样子，“不行，我不能笑，肚子会疼”他另一只手揉了下肚子，“看把你给吓得。”
“男女授受不亲嘛”覃黎撇撇嘴，不甘示弱。
林琅望着两人亲昵的背影，酸涩的感觉溢满了胸口，明明张芃说章组长已经单身两三年了，不是工作就是工作，身边根本就没有女性。怎么突然会有这样一个女生出现呢？也不是那么特别漂亮、至少没自己年轻。她怎么可以获得章组长身边的位置，还被他这么宠溺，可以容忍吃麻辣火锅呢。
这大半年的暗恋，章组长的方方面面，她都了解得彻彻底底，如果有机会得话，自己怎么可能输给这样对章组长毫不了解的女人？
她觉得不甘心，但是又感觉自己一点一寸都没赢过这突然出现的覃黎，因为她下手的太迟了，已经没机会再同她一决胜负。
她感觉得到自己眼睛里有湿润的水汽，瞪大泛红的眼眶走进了茶水间。
而背对她佯装情侣走出走廊的覃黎和章浩涵，在打趣中，也都避而不谈对这个女孩的情感打击。
章浩涵之所以记得林琅，是因为组内聚餐大家起过哄，他知道张芃喜欢这个女同事就叫这名字，他把事情做绝一点，是在给张芃留机会。也是让林琅早些放手。
覃黎在想那个女孩子会不会哭，她应该是倒追的章浩涵，她这样漂亮又执着相信爱情的女孩，被断然拒绝的打击。在这个年纪，覃黎也残酷地经历过。
在这两位爱情前辈的心中，林琅只是一个在爱情中走错了巷子的孩子，而且他们及早地封上了胡同，好像在这堵墙面前，她只要勇敢地转身，就可以清晰地看到正确的道路。
章浩涵不放心覃黎一个人走回酒店，覃黎坚持章浩涵要立刻回家睡觉，相持不下，最后两人约定各自嘀嘀打车，在医院门口的公交站等滴滴，一个回酒店一个回家。
还不到晚上十点，尽管路上车水马龙，公交站里孤零零只站着这两人。
覃黎还是有些自责，“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能吃辣。当时你说不能吃辣，我就点鸳鸯或者菌汤了。”
“你这么说，是都怪我咯？”
“我没有，但是你不能吃辣就别逞能嘛。到头来还不是自己进医院。”
“我不是看你馋麻辣锅得不行。而且……”章浩涵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我哪有？”
“而且我也是想点鸳鸯锅的。但是那间店里巨大的横幅你没看到吗？”
“什么横幅？”
“微辣是我们最后的妥协。”
“……我没有，我错了。”
“你真觉得你错了？”
“嗯”
“还对不起我？”
“嗯”
“周末不上班？”
“嗯”
“那为了补偿我，明天照顾我一天吧。”章浩涵走下车站给路边停着的网约车打开车门，冲着还在发懵的覃黎，“你车来了，赶紧回去吧。”
覃黎反应过来赶紧跳下车站钻进车里，章浩涵俯身对着后座的覃黎笑得一脸无辜。
“就这么约好了，明天见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