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蒿坐在竹椅上，轻摇折扇，说道：
“公子所来何意我大概明白，无外乎想要将我聚义堂拉入丞相、皇子赵竑和右监门卫大将军赵与莒争斗的漩涡中。”
“说句实话，我对令兄能否取得最后的胜利缺乏信心，我要对堂口近万兄弟负责，所以没办法轻易许下承诺。”
“这一点，还请赵公子见谅。”
“至于你说你是听雪轩的盟友，所求无外乎是码头权益，但是赵公子，码头是兄弟们安身立命的地方，恐无法让人染指。”
赵与芮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量道：
“一口回绝我么？不是，这是想看我能许下什么承诺，要不然不会用‘轻易’和‘恐’这样的字眼。”
“想要摸我的底么？”
赵与芮抿了一口茶，说道：
“蔡兄思量合情合理，但是我有一言想问蔡兄？”
蔡蒿淡淡道：“请问。”
“蔡兄，这世上不存在永久的繁荣，码头生意也好，临安三大势力也罢，都不会永远的延续。”
“更何况，现今朝堂宫闱霍乱不断，一股席卷临安的狂风即将到来。”
“飓风过岗，伏草惟存，丞相也好，皇子赵竑、我的兄长也罢，聚义堂总是要做出选择的，绝不可能独善其身，我这话蔡兄是否认可？”
蔡蒿点点头：“嗯，这话我同意，但是聚义堂完全可以待价而沽，何必急吼吼的一阵了事呢？”
赵与芮摇摇手指：“不然，蔡兄是智者，当知雪中送炭远胜锦上添花，待到大局已定，谁又会在乎聚义堂的选择呢？”
“选择这种事，越早越好，更何况，不用调查也能明白，赵竑和丞相早就对聚义堂拥有的能量渴望已久了，他们的说客也早就踏烂聚义堂的门槛了吧。”
蔡蒿此时终于对赵与芮正视了起来，语气也逐渐变得严肃。
“赵公子，我承认你说的很对，但我要怎么相信你们有机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呢？”
“没有制胜的把握，就缺乏吸引人的本钱，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是无根之水，终会枯竭。”
“没有看得到的利益，无论你许下了何种承诺都是玄谈。”
蔡蒿站了起来，走进了赵与芮，低声说道：
“自从赵公子入京之后，我们便关注上了赵公子，也知晓你昨夜拜访了程万金，想必你已经说服了他。”
“赵公子的能力我丝毫不怀疑，想必令兄也不会差的太远，你们兄弟俩无论从品性，能力来讲也的确强过了赵竑。”
“但是，历来夺嫡，一看实力，二看正统。”
“丞相占据了朝堂势力，大臣们唯其马首是瞻，赵竑坐拥正统，天下民心相向，读书人们更愿支持正统。”
“而赵公子兄弟俩，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眼线和江湖势力。这其中的差距不言而喻了吧。”
赵与芮也站了起来，与蔡蒿四目相对：
“蔡兄，我所来并非让你直接加入兄长麾下，而是希望你能成为赵竑阵营当中的一员。”
蔡蒿颔首道：“你是让我身在曹营心在汉么？”
“嗯，正如蔡兄所说，我和兄长的实力仍然十分弱小，所以没有奢望将聚义堂纳入麾下，但求合作，绝非统领。”
“待他日，我兄弟俩崭露头角之时，再请蔡兄与我等一道共谋大业。”
看着赵与芮那双明亮的瞳孔，蔡蒿心中的某些东西似乎被触动了。
蔡蒿眼神也逐渐柔和起来：“呵呵，我明白了，你是想平衡丞相和赵竑之间的实力差距，而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个想法不错，毕竟你的兄长还在丞相羽翼的庇护之下，可谓绝对的暗处。”
“你所说的合作一事倒还可以考虑，毕竟对我们没有坏处，那么轮到我提出条件了。”
赵与芮伸出手问道：“蔡兄，请。”
“首先，我们聚义堂至少要和万剑楼一同加入赵竑的阵营，所以你必须去搞定万剑楼。”
“其次，码头权益我们不会放手，但是可以减少对听雪轩的船牌费和过路费，但听雪轩必须要开办新的商铺，安顿我的一些弟兄。”
“而后，我希望赵公子能够尽快的成为将作监或将作监署的一员，新招纳的弟兄急需安顿。”
赵与芮咬了咬嘴唇心道：“前两件事倒还能办到，最后一件事倒是有些困难啊。”
似是看出了赵与芮心中所想，蔡蒿补充道：“赵公子不必如此苦恼，聚义堂有搬倒将作监的把柄，只看到时候的赵兄如何行事了。”
赵与芮苦笑道：“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尽在掌握之中啊。”
蔡蒿摇摇头：“不然，我们聚义堂不最终还是要按照赵公子的意愿行事不是么？”
“若非聚义堂家大业大，蔡兄可不会如此答应在下吧。”
蔡蒿笑道：“若非家大业大又怎能如赵公子之眼呢？哦，对了，最后还有一些私人的请求拜托赵公子。”
“请讲。”
蔡蒿转过身看向北方：“我兄弟三人原本是红袄军麾下，嘉定十一年招安之后，大宋的些许谋略指挥实在让人叹惋，于是萌生退意。”
“之后我三人便来到了临安建立了聚义堂，堂口的骨干人员尽皆红袄军百战之勇士，但当年激战之后，现在已然心冷了。”
“哀莫大于心死，每天看着弟兄们站在江边北望，我心中就不是个滋味儿。”
蔡蒿愤恨的嘶吼道：“那赵竑也好，史弥远也罢，他们都把我们看的太低了，真以为些许利益便能迷醉我们的本心么？”
“公子可知，你真正打动我的绝非名利，而是我看见了你眼中的豪情。”
“公子既说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就不可避免的在将来对上金人和蒙古的铁蹄。”
“那时候，还请别忘了我的这些兄弟，这是我想和公子立的君子之约，我等愿为先锋，收复失地，夺还家园。”
赵与芮上前立誓：“终我一生，决不负君。”
“好，公子切莫忘了今天立下的承诺。”
“绝不敢忘，而且，蔡兄渴望的，兴许马上便要到来了。”
“这你放心，我等早有准备。”
赵与芮抬手告辞道：“嗯，那我就不多逗留了，我这就前往万剑楼，完成蔡兄的第一个条件。”
“请。”
说罢，赵与芮和顾瑧两人便离开了堂口。
待得两人离开之后，一旁的仆人笑道：“许久未看见公子情绪如此激动了。”
蔡蒿摆摆手：“兴许是我的血冷的太久了，哪怕是如丝的希望，我也想试试，替我更衣，去见大哥和三弟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