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宣告脱单的消息,安言见怪不怪的回了个“哦”。似乎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其他的朋友纷纷送来惊讶和祝福,几乎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件突然得让人触不及防的事。
只有我知道,这是一段跨越了九年的感情。
而对我和楠楠的共同好友“野鸡”们,我们当然有着特别的宣布仪式。
前一天情人节我和楠楠都没出现在野鸡的群里,但其实有着挺多消息的,看他们聊得那么嗨,好像每个人的情人节都过得不错。
梁凡疑惑道:楠姐和陈浩怎么那么安静?
涛儿说:楠楠今天还得上班,至于浩浩,你去问他呗。
梁凡发了个委屈的表情:两个我都问了,都没理我。
他确实分别给我和楠楠都发了消息,我们确实也都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理会。直到第二天我们才出现在野鸡群里。
楠楠说:昨天你们聊得这么嗨呀,看来都过得不错啊。
梁凡立马就出来了:楠姐!你昨天怎么销声匿迹了。消息也不回我……
楠楠:昨天?噢我昨天约会去了。
她的一句话几乎把群里的所有人都炸了出来,无数个问号、感叹号、和惊讶的表情包都刷屏了。群里的一姐终于也脱单了?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大新闻。
当大家正在怀疑的讨论“约会”的这个词是不是那个意思时,楠楠肯定的说了句:是的,我脱单了。
“噢天呐,什么样的男人居然连楠姐都沦陷了。”
“你这整得真的有点突然哇。”
“是谁?我们认识不?”
我趁着这个节点来了个双喜临门。
“这么巧?我也刚脱单……”我说。
果然不出所料,群里的人差点承受不住这惊吓。平时就我和楠楠最不谈感情,如今我们俩都纷纷在同一个情人节突然曝出脱单的消息,在大家一阵骚动之后,涛儿才站出来:“害,看来咱们这群亲上加亲了啊。”
什么都懂的陈涛儿引领了群里再一次的暴击。
和楠楠在一起的消息基本传开后的两天里,我和楠楠都还没再见上一面。
理应在这样的好消息面前,我们都迫不及待再见。我巴不得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给楠楠买份早餐,穿过整个县城送到她手上,以男朋友的身份。
可是,偏偏就是隔了两天。一是因为她要上班,我不好打扰;二是因为我还没准备好,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面对她。我发现这好像比表白还需要鼓起勇气,因为再见时,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她,那个我的姐姐。而是我的对象,我的另一半,我未来的夫人。
我该怎样去面对一个,我将全然去拥抱、牵手、甚至亲吻的她。过去的我可是连触碰一下女孩子都怕。
这一项我做了着实不少的心理准备。在没有相见的两天里,她在正常上班,我走访了曾经走过的很多地方,回去探望了奶奶。
童年时期的我,被奶奶拉扯大。长大后,她总感叹的遗憾,就是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等不到能看我结婚的时候了。于是我想告诉她,奶奶,你的孙子有很爱很爱的女孩子了,她也爱我,你的孙子有人疼的。
她做梦都在将我寄托给一个疼我爱我的人,像她对我的疼爱一样。
我把楠楠的照片给奶奶看,奶奶看着照片里的女孩子,眼睛都泛着光,嘴角微微的扬了起来,她好生喜欢。她说,这个女孩笑起来好好看。奶奶嘱咐我:一定要对人家好,不能辜负人家,知道吗?
我差点泪目。这不也是母亲对我的嘱咐嘛。我从来不敢想象,这两个一点都不融洽的女人居然对我的期许都是一致的,这是爱的共性么?
我说:奶奶,放心吧,我就算命都不要也绝不会辜负她。
奶奶连忙敲我的脑瓜,可紧张坏了,说这娃怎么胡乱说话。我都忘了,好像在老一辈的人眼里,“死”字绝口不提。
可我却是那般真心,因为在我的爱情观里,爱情最美的样子,是比翼双飞,是梁祝化蝶。
我走访了村里小时候读过的小学,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这几年县城的变化太大了,大部分原来的土地都被开发,再见不到过去乡村的样子了。
再回到这片土地,我依然能看到小时候的自己,那个活泼,调皮,无所畏惧的自己。
以前的自己真的无所畏惧。哪怕上了大学,我最大的目标也是贷款一笔巨大的金额带着我的创业团队一起闯下一片天地。可是那股无所畏惧的劲儿,似乎在脱单的那一刻起被削弱了。我好像会变得犹豫,变得怯懦。
若是现在再让我贷款一笔巨大的数额去创业,我或许做不到了。
因为这样的风险我自己承担可以,若是牵累了她,不行。
你已然不再是一个人,做任何决定都需要从两个人去考虑。
我对着这片故土告别了过去的自己。如果过去的我有一个使命,是希望自己给身边的人带来价值,那么现在的我也有个使命,那就是为了谢楠,不顾一切。
终于到了在一起后的第三天,我缓好了,刚好也是楠楠轮晚班的时候,我们相约早上出去逛逛。我一大早便到他家楼下附近晃悠,给她发消息,没见回,估计是还在呼呼大睡。天很冷,可我却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路过的人都裹着自己的羽绒服,然后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冷得实在不行了,就只好在原地蹦跳几下。
终于到了约好的九点钟,楠楠很准时的告诉我:我好了。
我跑到她家的门口等着她,紧盯着门锁,心跳就变得急促。莫名的屏住了呼吸。门一打开,就见到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可是,人是这个人,身份却大不相同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她还是她,又不再是她。
无论如何,她都是我认识的那个她,经历不会变,回忆不会变,那份爱也不会变。
门刚打开的那一刻,她的眼睛泛着光,可转瞬就皱起了眉头,像是有些生气的道:“你怎么就穿这么点?”
我也想如实回答,我想告诉她,因为我不希望和她拥抱的时候还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可是想了想又还是憋了回去。过去的我就从没有过这样的言语,我害怕,害怕被觉得肉麻或矫情。我故作委屈的道:“我刚出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冷的,谁知道……”
楠楠叹了口气,看来也着实没办法了,不可能再让我绕大半个县城回去穿件衣服。她还想拿一件自己的衣服给我的,可是她扯了扯身上穿的那件外套,决定还是算了。以我比她高一截的身高差,她的衣服我能披得上就很不错了,更别说穿了。
我笑着说:“没事啦,我走动走动就不冷了。”
她突然比我还看得开,也笑了笑,说:“没事,我手够暖。”随即就把我的手牵了起来,两只小手把我的一只大手捂得严严实实的。
“我来暖你。”她说。
好像从小她就是这样,总能轻易的撩动我心里头的那根线,使得我不自觉的沦陷,沦陷在她的眉眼和微微的笑意里,直到她再次回眸,她会看到我紧张到面红耳赤的表情,然后笑得更甜了。
“你还是那么容易脸红。”她打趣着我,像几年前那样捏了捏我的耳朵。
几年前,我还没有这么高,她捏我的耳朵不需要垫脚。
她喜欢捏我的耳朵,我不甘示弱,我喜欢点她的鼻子。
去吃早餐,找了家饺子馆。
“老板,要份蒸饺。”
我想和楠楠吃一样的,便也说:“我也要一份蒸饺。”
楠楠突然敲了我一下,瞅着我,说:“你怎么也要蒸饺?”
我一脸无辜:“我……就想和你吃一样的。”
然后她“啧”的一声,一副操碎了心的老阿姨的样子,“你想吃蒸饺,我不是点了嘛,你点点别的。”
非同寻常的脑回路在我的脑子里转个不停,进行了楠楠的意思的各种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原来我们可以一起吃!
于是立刻改口道:“老板,我不要蒸饺了,给我来碗馄饨吧。”
作为一个独生子,我没有和任何人交换过口水,从小也听老人们说,吃了谁的口水就会听他的话的,更见过二伯家的堂哥堂姐们仨姐弟同啃过同一个鸡腿,这些场景我都只会在想,不觉得脏的么。
可楠楠不一样,在小初中的时候,我就喝过她喝的水,吃过她吃的冰淇淋,以……姐弟的名义。
这么多年以来,她是唯一一个这样特例的存在。
和她的唇齿接触过的东西,不仅不嫌弃,甚至更甜,甜至心头,无限的发酵。这个早上,我吃上了这么多年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以及最美味的馄饨。她吃的。她夹的。她喂的。
吃饱后到公园里散步,绕着公园的湖,感受着晨时的静谧和清凉的阵阵微风。
我们在一个凉亭坐下。
以前这个公园没少来,整个县城的人闲时大都会来这里逛逛,这里算得上我们县的一个标志性的存在。人们在这里散步,闲聊。更有成双成对腻歪的小情侣,分布在公园的各个角落。以前是看着这些有着二人世界的就忙不迭的回避,现在我和楠楠却也能成为其中一对。
刚坐下,还什么都没做呢,有一帮小屁孩路过。只听其中一个女孩好像有些猝不及防的“咦惹”一声,嘀咕道:“这满满的狗粮。”然后那群小屁孩都往我和楠楠这边望了一眼,然后集体害羞的跑了起来,溜之大吉。
真像以前“野鸡”大家都还是单身狗的样子。
不过小孩子懂什么呀,他们不过是有样学样。
楠楠只是笑笑,没过多注意那群孩子,而是盯着我看。
她看着我,她的脸突然变得好红,我很少见她有这样的脸红,而且她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好像也别有深意。
我问她:“怎么啦?”
她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解着自己的外套。她把她的外套脱下了一半,里面是一件单薄的T恤,露出她白皙的细胳膊,她把她脱下的一半外套往我身上披,然后紧紧一勒,我俩都被裹进了这件小小的外套里。
她的身子仿佛冒着热气,使得这件外套底下有如被窝里的温暖。
我也将手从她的肩膀绕过,将她抱进怀里。很暖,很柔软。我不知道是不是女生的身子都那般柔软,就像没有骨头似的。我只抱过楠楠。我也只愿意拥抱楠楠。
她解释道:“我看到你在抖。”
我确实冷得有点在发抖,可却万万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的宠爱。
她说:“以后就不要穿那么点衣服啦,你穿厚一点,也是可以把我裹进去的。”
我顿了顿。难道我被看破了?难道她知道我为什么不穿外套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少了智商还是少了经验,把两个人一起裹进一件衣服里的作为确实是我想不到的。
人们总说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为零,我想我确实是逐渐的有所体会的,因为我会做着很多以前根本不会做的傻事,就好像大冷天的我穿一件短袖,就好像她上晚班需要睡到十点才起床我却总想着绕大半个县城去给她买个早餐,人家去上班的路上就有数不清的那么多家早餐店了……这些那些的想法和傻事,都只论想不想,不论对不对,没有一点智商的成分。
两个人的世界,哪怕不说话的静静的待着,都是幸福的。一起吹着同一阵风,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就感觉世界万物都是甜的。因她的一颦一笑,甜至心头。
可是,这样安逸的二人世界并过不了几天。因为我要开学了。
从情人节到我开学的日子本来也就没剩几天,这意味着,我表白成功的话,我和楠楠也就很快沦为异地恋了。她感叹:“没有你的日子,可怎么过噢。”
我说:“要是楠楠想我了,随时告诉我,我回来不也就一趟高铁的事。”
我们县城,到我上学的城市,足足三百公里。那也是楠楠曾经上职高和生活过的城市,也是我要考到这座城市的大学读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初中的我就想考上她所在的高中,继续和她同校,无奈她并没有上高中,而是读的职高。到了考大学的时候,我终于又有机会追逐她的身影了,考到了她读职高的城市,那座她生活过的城市,结果她又已经职高毕业回到老家来工作了。
仿佛老天一直在我和她之间设置着难以突破的距离,从只差一届的距离,变成了差了三年高中的距离,如今她已经出社会工作了,而我才刚开始大学生活;从只隔着一个教室的距离,变成了两座城市之间三百公里的距离,即便我追逐了过去,依然无法扭转;就连我们在同一个县城住的地方,也是整个县城的对角线——整个县城的最远距离,需要穿越整个县城才能相会见一面。
可就算有着这样那样的距离,我们依然能够走到一起,即便是县城的对角线,我也能够做到每天都去见她一面。在开学前的并没有多少天的那段时间里,我每天都会往她上班的地方跑一趟,去她上班的餐厅,那里有一架钢琴,我就在那弹钢琴。楠楠上班忙顾不上我的时候,我就在餐厅里奏响乐曲,当作是陪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