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吾影既然住进来了,江辛也没有理由再赶他出去。医生进来替他换药,她自依旧背过身子不去看。但耳畔还依稀能听见萧吾影因为痛苦而响起的抽气声。
纤细的手指紧了紧,她的心有些疼。但终究没有回头,反而揪着被单,不知不觉中沉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孕妇本就嗜睡,但实际上住院这段时间,她睡的并不好,一直不安心的要去担心这担心那,能好好养伤才怪。
而这一次,不知是因为有他在身旁终于放心了,抑或是因为争执得太过气愤,她竟一觉睡到了大晚上。
睁开眼的时候,室内只有一盏晕黄的灯光将整个房间笼罩在静谧的氛围下。
“醒了。”沉如大提琴般性感的嗓音自一旁响起,眼睫闪了闪,她缓缓转过头去。
就看见萧吾影满带笑意的眼注视着她,深邃的眸子在夜色的衬托下更显璀璨,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似乎连心都要迷失在里面了。
江辛略有些失神,轻咳了两声转回视线,缓缓靠坐起。
“饿了吗?”萧吾影又问,如影随形般知道她想要什么。江辛此刻只觉得精神饱满,但肚子里面确实是空空如也。
没等她点头,萧吾影又伸手互相击掌,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室内。不一会儿就有人推门而入。
照顾她的护工推着餐车走进,上面摆着精致的餐食,见她醒来随即点了点头。将上面的东西摆放在床上搭配的小桌子上。
几个小菜,一份白饭加上一份汤,将小桌子摆得满满的。
“谢谢。”她礼貌地唤了一声,护工点了点头,却推着餐桌往另一边走去,江辛这才发现萧吾影竟然也将桌子翻了出来,那模样,分明也是要用餐。
“这是你的。”将一碗由绿豆、薏仁等熬成的粥放上,她微微一笑便要退出去。
萧吾影满脸阴沉:“为什么我要吃这个?”他哀怨地瞅着江辛那边“丰盛”的餐食,一张脸早已垮了下来。
护工抿嘴一笑:“对不起,这是医生的吩咐,您的伤口开裂,暂时只能用这个。”她好笑地指着萧吾影又一次被纱布缠满的胸口,只觉得这个人太耍宝。
但江辛好似习以为常一般头也不抬,默默地吃自己的。只是筷子在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翻弄着其实有些心不在焉。
半晌,脚步声渐行渐远,整个房间又一次只剩下他们两个。饭菜淡淡的香味在鼻尖萦绕,江辛终于放下筷子,抬头看他。
只是随意一回眸,江辛诧异地发现竟能和他对上目光。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她皱了皱秀眉。
萧吾影完全没有一丝尴尬的定定望着她,无赖地道:“因为好看。”
江辛脸一红,不论他这话夸她还是怎么着,她都有些不知所措,顿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板起了脸来:“你干嘛也现在才吃?”
萧吾影挑眉,墨色般的眸子缓缓弯成一道月牙儿,俊脸上哪还有白日里的张狂和霸道,盈满柔情的眼仿佛能醉人一般。
“我想等你啊。”性感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荡,江辛心神一紧,闪过一抹别样情思。却快到她抓也抓不住。只是脸颊早已红润的模样任谁都能看出她此时不平静的心。
萧吾影却依旧不愿放过她,笑吟吟地凑过去:“辛辛啊,别脸红了。快点吃东西,你都饿一天了。”
精心回过神来。摇摇头让自己集中精神在早已空空如也的肚子里。现在都是晚上九点多了,她从白日里一直睡到现在,而萧吾影难不成也一直陪着么?
眼角余光瞥过去,发现他正苦着一张脸一勺一勺木然地把粥往嘴里递。心下不由觉得好笑。
“辛辛。”他又唤她,而江辛还想着方才他可怜兮兮的表情,竟也没有针锋相对。
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恩?”
勺子碰触到瓷碗上发出细细的清脆声音。萧吾影正色望着,即便明知他现在的表情江辛看不到,他却还是一脸严肃。
“我先前以为你走了。”他沉声道:“你说你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是未来萧氏总裁,而且对你痴心不改,还愿意接纳肚子里的孩子,你不选他选谁?”他顿了顿,神情沮丧:“你这么说,我便信了。虽然在此之前一直以为你的牺牲是为了我。但听到这话的那一刻我的心很疼,甚至以为疼到裂开了再也合不上。”
江辛静默地听着这翻话,脸上虽没有太大表情。但要说心中不翻腾却是不可能的,她从未想过他会将自己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部记下。
“其实我知道,你最终还是为了我。”说到这儿,萧吾影有些洋洋得意,这才是他本来面目,不是那个波澜不起古井不波的萧家二少,而是真正有血有肉,有情绪起伏的萧吾影。“只是听到时不免有些心痛,后来我车祸住院,以为你走了。”
说到这,他语气失落:“所以那天你乍然出现,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已经一再说服自己,你和萧冀言离开台市,他会保护好你,不至于让你受伤。但当你推着轮椅出现的时候,我唯一想到的是,你还留在这儿,那么就是我又连累你了……”
江辛小脸皱得更紧,她从未更深层次地想到过这里,甚至也没有易地而处站在萧吾影的角度去考量这些。
半晌,萧吾影才继续,低沉的嗓音和略有些不满以及歉意的语气击如心扉,让江辛浑身一颤:“总之,我会保护好你。”
他给的这句话,相当于承诺,更相当于誓言。江辛听在耳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红唇嗫嚅了几下,她咕哝着道:“那你还说不娶我的话。”
“你说什么?”萧吾影努力侧过身子去听,却依旧听不清楚。
江辛脸上一闪而过尴尬的情绪,抿抿唇注视着他,这才瞧清楚他此时的模样,苍白的面颊和毫无血色的唇瓣历历显示他的状况有多不好,而那几乎缠满全身的纱布以及左手夸张的石膏瞬间让她觉得心痛。
“你这模样,医生也让你转院么?”她聊胜于无地调侃。
萧吾影轻咳两声,无所谓的耸耸肩:“我要走他们也拦不住。”
江辛白了他一眼,对他的肆意妄为早已有了一个认知,但看他如今伤重的模样还是不免有些难受。忍不住开口:“以后你别乱来了,好好养伤。”
萧吾影自然听出了她的不情愿,但却依旧心花怒放,他不惜苦肉计就是为了赢得她的原谅,好在还是有效果的。笑意立时扯到了嘴角边缘。
……
病房内气氛还算不错,但门外却一片冰凉。几名王伯派来守着的大汉只觉得背脊发凉。因为他们身边,一道纤细身体正僵直背脊站在门边,精致的脸上早已沉得滴水。
白盈盈手指紧握成拳,无限痛苦地听着里面隐隐传出的声音。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低声下气去求她原谅?怎么可以完全不顾她的意愿,在她辛苦半天转院过来的地方和江辛亲亲我我?
王伯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白盈盈伤心欲绝的模样缓缓走了过来。伸出宽厚的手掌在她肩头一拍。
“盈盈啊,看开些吧。少爷他不喜欢你啊。他心里只有少夫人一个。”
“我不!”白盈盈几乎是当下就反驳,圆睁的凤目让人能一眼看出她的不甘心:“小影哥说过他不会娶她的。”
自欺欺人一般将这话喊得及其大声。里面的江辛和萧吾影也不免听到一些。顿时温馨的气氛全无。
江辛当然记得他说的这话,此时再度听来,杏眸朝他看去。像是询问、也像是等待一个解释。
但萧吾影却冷凝着脸一言不发,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半垂的眸子很好地将情绪掩去。江辛等了许久,他却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心渐渐凉了起来,她伸手将隔在两人之间的帘子扯过去,不想再看到他。
而萧吾影竟也没有霸道狂妄地一把拉开帘子朝她大吼不许这么对他。而是静静地隔着些许距离坐着。黑眸里隐隐闪动着一抹纠结和烦躁。
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究竟该如何待她?在医院这段时间他定然是要陪着的,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也为了自己能够安心下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分开两人。
但一旦出院之后呢?江辛的身体虽虚弱,但要不了多久约莫也可以出院了,而到那时候他要如何?他不止一次想掩盖过去他们已经离婚的事实,但却无法说服自己。既然已经离婚,那就没有任何瓜葛了,他该怎么办?
这件事没有人能给他答案,终究是要自己去寻找。他或许是不确定到时候要如何安置江辛。但有一点他却极为肯定,那就是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到她,这十几年来他为了报仇不惜一切代价。即便还不清楚赵朝和他的关联是什么,但他付出了近二十年,也算够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只想好好守护某些东西,不许任何人伤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