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辛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再去一次。而这一次,她是坐着轮椅独自一人过去的。
病房外十分安静,清晨十分医院人虽多,但在这样的高等病房外却极少人来往。而江辛缓缓移动轮椅也不算困难。
病房的门依旧虚掩着,透过门缝并未看见白盈盈的身影,不知是去了何处,而那道夜夜思念却将她遍体鳞伤的身影正靠坐在床头,敛眸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伸出手,她本想直接进去,但略一犹疑却摇摆不定。而此时一个不小心,轮椅操控不当已经碰上房门,发出好大一声响。
里面传出萧吾影低沉的嗓音:“谁?”他一向谨慎,否则也不可能在萧家隐忍近二十年。
但唤了一声却没有人应,萧吾影一时只觉得奇怪,扭头过去看,却只来得及看见一眼。顿时黑眸大睁,不敢置信地盯着门口。
等了许久却未见有人出来,他苦笑,不由得怀疑是自己的幻觉,低喃一声:“辛辛?”复又自嘲一声:“怎么可能。”
等在门外的江辛早已紧张得心直跳,她暗恨自己不争气,本就该光明正大地走进去,此时却弄成进退两难的模样。直到许久里面没了动静,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一眼。
突然间,却发现萧吾影正往这边看着,这一探头,立时四目相对。她惊呼一声差点没稳住身形。
“辛、辛辛,真的是你?”萧吾影先是发愣,继而突然狂喜。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江辛听见。她下意识地就想逃开,尽管明知自己是来找他的。但事到临头,正如近乡情怯的感觉一样,她甚至只想到离开这件事。
萧吾影见她要走大惊失色,早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长久以来坚持的冰冷面具就已经破碎掉,而他现在只想看着她、抱着她诉说情话。
“辛辛!”他喊了一声,但江辛手刚好放在车轮上,准备扶着离开。听到这声急切的呼唤就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一看就把自己吓到。
因为萧吾影见她要离开,急切之下竟不顾一切地要从床上下来。被子掀开之下她只能看到满身绷带。而那不正常的面色也让她胆战心惊,不用想就是萧吾影拖着重伤的身体非要下床。
“你别乱来。”江辛终于没有再往前,因为看到他要下床,立刻扶着轮椅进去。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言辞严厉:“你太胡来了!”
她上下检查着他的身体,却发现在胸肋之下竟隐隐渗出血丝。一时间脸蛋儿皱得更紧。“我去叫医生过来。”她神情凝重,看着那抹红色血丝,一时间心沉入千金。
萧吾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此时却阻止她的行动,一手按住她,只神情无限担忧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你怎么了?”
江辛不自在地将手自他手里抽出来,看着他也打了石膏的左手,不由觉得失笑。嘲讽地抬起头:“你在乎么?”
萧吾影一时半会竟没有理解她说这话的意思,想通了却是不悦地沉下脸:“你什么意思?”他当然在乎好不好?
江辛摇摇头不语,只盯着他身上的伤口看。而萧吾影没有得到答案又怎么会罢休,没有受到大伤害的右臂抬起来,便将她拉到了身边。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儿,而且。”他顿了顿,在注意到江辛的状况时极度不悦:“你倒是给我说说好端端的怎么会坐轮椅?”
江辛嘲讽一笑,一手轻抚小腹,仰起头答:“我为什么在这儿你还要问我?而我为什么会这样。很简单,因为我跌了一跤。”
萧吾影一听俊眉紧皱,莫怪乎他会生气。因为江辛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什么叫还要问你?我不问你问谁?还有你这伤势,知道自己怀孕了也不小心一点,你当现在还是自己一个人横冲直撞的。”
他本是无比关心的话语,但听在江辛耳里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手一甩便将他的手臂甩开。
萧吾影一个反应不及竟然被她推了一把,不可避免地碰触到那几乎布满全身的伤口,闷哼一声,痛苦地望着她。
江辛心一紧,但依旧努力保持着镇定。冷哼一声:“你别装作很关心的我样子。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萧吾影莫名其妙:“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关心你难道有错么?别忘了你是我的……”
“你的什么?”江辛抢白:“妻子么?不,我们已经离婚了。”她顿了顿,凄凉地笑道:“你唯一的理由就是我肚子里的娃儿。你放心,我会保护好。”
萧吾影无奈,几乎百口莫辩:“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江辛根本不听他解释,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便冷漠地垂眸。
其实他那摸样有些好笑,但现在可笑不出来。只能微微抬眸看着他:“我没什么事。你休息吧,我去唤医生。”
“不用。”萧吾影又一次不许她去,但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现在心情不怎么好,而且问题在那上面。但偏偏他宁愿和她平和以待,而不想再出任何问题。
萧吾影低头看了看胸肋处的绷带,苦笑了下:“我好像变得很惨了。不过没关系,小伤口而已。”
江辛白了他一眼,如果这满身绷带还能算做小伤口的话,那么棺材里面那些估计也就是个重伤了。但他坚持,她也不好继续,而见到他的伤口已不再继续渗血也终于安了心。
好半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江辛是看到他没事之后放了心,恍然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心冷如冰。一时无法开口。而萧吾影则是盯着她有些出神,脑海里闪过一千万种她可能出现在这儿的理由。
直到江辛幽幽开口:“我该走了。”
萧吾影一时莫名其妙,忙不迭地伸手拉住她:“去哪儿?”他是不明白她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但瞧她的模样也该是住在这儿,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她是来看他的,既然如此,怎地慌慌张张的离开?而方才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要走的模样。
江辛没有回答,只是轻摇了摇头。看到他,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而今天来本是想两人谈个清楚,但瞧着他,自己却是一句话说不出口。
“陪我聊聊。”她始终不开口,萧吾影只能以这样的语气开口,让江辛心头一紧,连立场都不那么坚决了。
“我很想你了。”萧吾影又说了一句,这话简直像一颗大石直接投入了江辛心湖里。顿时只能叹一口气缓缓抬眸对上他的。
萧吾影嘴角微微一笑,满意地将手放在她的上面摩挲。江辛却倏地将手抽回来。冷漠地瞪着他。
“你……”
萧吾影本欲询问清楚,她究竟是为何回来,又通过怎样的方式回来的。而瞧着江辛此时的气势便也知晓她不悦。
而江辛则是缓缓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将早已想好的言辞一股脑说出来。
“我们离婚了。如果你要再结婚的话我不会反对。”
萧吾影狐疑地皱眉。她怎么会说到这上面来?
但狐疑归狐疑,他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只镜子望着她:江辛红唇轻启:“当然我也没有资格反对。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来跟我抢孩子的抚养权。我想盈盈也会同意这么做的。”
萧吾影更诧异,这和盈盈有什么关系?张张嘴想说,但江辛却低着头根本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往下说:“你每个月都可以来看一眼孩子们,抚养费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抢走,如果你真这么做,我不介意上法院。”
话说到这,萧吾影终于忍不住了:“你究竟在胡说什么?谁要和你抢孩子了?而且咱们的孩子和盈盈有什么关系?”
江辛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瞧上几眼:“这么说,你不会和我抢了?”
“谁说要和你抢了,我只是……”
他正待想絮絮叨叨地说个分明,但刚张嘴又被江辛给逼了回去。
因为那个不知进退的女人竟然一副放心的模样,大松一口气:“那就好。”
“哪里好了!”她刚吐出这三个字,头顶就传出某人的怒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萧吾影早已是一片怒火,初见她的惊喜都被她折腾完了,反倒是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俊朗的脸深沉得可怕:“你该不会是真的打算嫁给萧冀言吧?”
萧吾影咬牙切齿,江辛却愈发觉得心寒,看着他的目光也越来越冰冷。他自己另求她人了,竟还诬蔑她欲嫁给萧冀言?想借此给自己找一个理由么?还是故意这样嘲讽她,嘲讽她傻傻地不顾一切跑回来却发现一切都变了!
眼眶突然有些发红,她目光闪也不闪地望着萧吾影,眼神里渐渐出现一抹悲凉。
“既然你根本不在乎我为什么还要说爱我?刚刚又为什么装出一副担心地样子?你还在耍着我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