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还是那个人间,一群,不,一大群乌泱泱、臭烘烘惊慌失措的人,包括龙文章带领的这支部队,都被这湍急的怒江所阻拦。
说真的,刘云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从云南登上飞机开始,他,和他们。就一路的在逃,在跑。无时无刻,天空上,林海里,鬼子间。
抱着脑袋像鸵鸟一样的躲藏在那已经烧起大火的木屋里,在到后面人数越来越多的溃兵到了英国人的机场,但那也是为了拉上更多人一起逃,吃饱了,更好的跑。
一天到晚,命都不是自己的,更多的像是一群被上帝肆意玩弄的玩具。
但是,是什么让这么一群人渣、溃兵敢转身和鬼子面对面的硬钢的?
是刚刚在人群里那雄浑刘云熟悉并陌生军歌?还是这江边乌泱泱的老弱妇孺绝望到麻木的几千双眼睛?又或者是这一路行来,队伍里居然有这么多的鬼子奸细给刺激的?
刘云不知道了,反正他已经端着那把他从那已经差不多忘记名字的尸体上拿到的“花机关”,背着那把铁质黑柄日本军刀,跟着这一群一路从缅甸那该死的林海里走出来的人渣们,又一头扎进了林海里。
交锋,激烈的交锋。
所有人在山脚林木间,都发泄着自己仅有的情绪。
一群人呼啦啦的,像所有能看到带着铁帽子,穿着黄皮子的鬼子,冲杀、开火、丢手榴弹。
龙文章又把所有人给骗了,他口里所说的“区区几个斥候”。
让将近一个团的残兵败将们,从山脚树林里,一直厮杀到这座叫“南天门”大山那光秃秃的山顶。
这一次刘云已经来不及在在意其他了,甚至都不在为自己不小心、靠运气又打死了一个又一个的鬼子而沾沾自喜。
他需要发泄,他愤怒,着急,无措。他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个就算仅仅是活着都需要竭尽全力而不得的世界。
这里每一天都在死人,每天夜幕降临时都要人拿命去拼明天的地方,爬完一座还有另一座山看不到边际的世界。
他将这一切化为了一颗颗出趟的子弹,一颗颗毫无目的丢出去的手榴弹。
到最后子弹打完了,手榴弹也没了。在一块山顶土包后面刘云丢下了一切,包括他的愤怒和恐惧,抽出了那把军刀,没有目标的就选了一个鬼子冲去,并从背后砍杀了那正在和刘云有点面熟的中国军人拼厮杀的鬼子。
现在的刘云,已经不能说是杀红了眼,现在的他已经是透着骨子里都是疯狂。
手里横着刀,没管那个叫嚣着刘云占他便宜熟悉面孔,朝着他唯一能看到“空闲”的鬼子跑去。那个腰间挂着军刀,手里拿着手枪背对着他跑的鬼子。
那鬼子跑了一会发现前无去路时,转过身看见了正拿着武士刀像他杀来的刘云。
这鬼子的眼睛里立时闪过一缕决然与惊光。
这原本完美的计划被他们这群该死的中国人在他意料之外给弄得一塌糊涂,现在与其像个罪人那般切腹自尽。还不如在自己这最后的时刻像个武士一样,决战而死。
他正是在人群里埋入奸细,配合他带领的中队在渡江的人群里制造暴乱,然后率队杀出,这不仅可以在混乱的时候或是杀光,或控制住那江边的溃兵和流民借以冲散江对岸那准备不足的防卫部队,在这中国的南部再一次啃咬出一个大口子,供他们帝国的铁骑对这懦弱的国家予取予夺,一系列想法的指挥者,竹内联队副联队长,日本家世显赫的名将之后,军部中佐,名讳立花奇雄的一个鬼子。
刘云也是挑了个好对手。
这个鬼子丢下了手里的配枪,毫不犹豫的熟练抽出自己的那把佩刀,截住了刘云冲杀过来的这一刀,后反转一下刀身,在他特意的泄力之下两人错身而过,立花奇雄的刀出刀见血的在刘云臂膀上带出一连血漪。
两人的首次交锋,一人依仗自身身体肥胖优势,另一人凭借自己家传的经验与自身的对刀具的熟悉,高下初显。
就一会,刘云左臂上就映红一片。但立花奇雄也并不好受,面对刘云这势大力沉的一记,刚刚应付的极其勉强。
可想而知,一个原本180多斤的大胖子,虽然在这几天的颠沛流离、死里逃生和尸山血海里,有点严重掉秤。但底子在哪啊。
让这么个矮子罗圈腿去和他对拼、硬钢。两个字,呵呵。
立花奇雄转过身来面对着刘云,松了松紧握刀柄的手掌。凝视起自己对面的敌人。
而早已经切斯底里的刘云,也被这一刀所带来的痛楚,和血液的温热让他的意识些许理智起来。
茫然的看着周围这一片纷乱的修罗场,不知道有多少人或捉对的扭打着滚作一团、或数人对数人无所不用其极的厮杀在一起。
有那拿石头土块没头没脑的砸的,有鬼子拿自己头顶钢盔做武器的,更有扭打在一起急了眼相互撕咬的,更有拿着疑似裤腰单拴住敌人脖子就不松手的,不一而足,无所不用其极。
好像人人都在忙碌的应对着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敌人,孟烦了这个瘸子更是猫怂的躲一边抽冷子。连兽医也人堆边缘救人。
而刘云和立花奇雄此刻的对峙,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刘云是有点没搞清楚现状,加上好像有点用力过猛脑袋里昏沉沉的。而立花奇雄这位日军中佐却在慢慢的蓄力,随时准备发出致命的一击,结束战斗或者结束自己。
就这时,立花奇雄看着对面像乞丐多过像军人的高胖敌人,眼神里居然透露出一线恍惚,拿刀的手也在慢慢下垂。
毫无顾忌的他快步上前,将刀平举刺向刘云胸口。
立花奇雄抓住了这个空档,加之两人本就不远的距离,刘云绝对无处可避。其持刀的位置更是无法防卫自身。
立花奇雄的刀尖已经映入刘云眼帘,阵阵寒意将已经来不及躲避的刘云惊出陈陈冷汗,来不及多想,紧张的全身紧绷。
下意识的紧闭上双眼,挑起手中刀,向前一送也刺向了敌人。
刘云先是胸口微微一凉,紧接着就感觉自己胸骨像是被硬物卡撞了一下,疼的他全身一抽。
然后那硬物被一股不小的力气带动,扭转了一下又是一凉。接着一股股温热开始在自己胸膛蔓延,而冷意更是直透心肺,接着又是一卡,进体的刀身停下了。
他自己右手拿着的刀上,也一时间传来一股股怪异绵软的阻力。
被胸膛剧烈的撕裂感和捅刺感,激的刹那瞪圆了双眼。
看着自己眼前那狰狞的面孔,看着那雪亮的刀锋已有大半伸入自己胸膛,一股股自己的血液顺着刀身的凹槽流淌出来。刘云无法理解的惊恐的大口吐着从喉管里蜂拥而出的血。右手或是不受控制,或是本能的抓着刀柄,胡乱的甩动抽拉。
一下下的在立花奇雄的身体里,划拉出一股股鲜血或内脏。
没一会,两人就被彼此的鲜血沾满。刘云更是满嘴满鼻的流着血液。一张渗人的血脸总算是掩盖住了他那一张满是处世未深的年轻。
立花奇雄被自己身体犹如海浪般的痛楚,也是激的全身抽搐。更该死的是,他自己手里的刀在刺入敌人的胸口后,卡死在其肋骨之上再难刺进,更难扭动刀身进而制造出更大伤害的机会。
逐渐流失的力量,也在无多余的将其拔出,更别说砍下这该死敌人的头颅。。
“てんのうばんざい(天皇陛下万岁)。”随后并无过多由于的立花奇雄高呼着自己的信仰,也不在管敌人的武器依旧在自己腹部里肆虐。奋起最后的力气,扑向刘云,撞向刘云胸膛的刀柄。
这是打算以自己的身体为动力,狠刘云死的太慢。
随着这一撞,刘云手里的刀也没柄而入的全进了立花奇雄那已经烂糟糟的肚子里。
而刘云胸口插入的军刀,也被这一撞,猛地在他背后透尖而出。
随着这道力量,两人纷纷也都失去了支撑他们自身的力气。分向的倒在地上。
一趟之下,刘云又是一口老血呛出老高。
而血液的回流,让刘云一点点的在也呼吸不到空气。
也没有力气去呼气了。
终于,终于可以休息了,不用再走了,更不用在跑了。你们不就是想杀人吗?该死的鬼子。现在老子死了,你们还能怎么着啊?该死的老天爷。
还想让老子怕?还像看自己在这乱糟糟的世界摸爬,任由你们玩弄?去你老天爷。不管是谁将自己弄到这个世界的,我诅咒你,用我的一切诅咒你或你们。
肆意玩弄别人的神或其他的什么,你们也终将是别手里的玩具。
算了,反正要死了,终于要死了。好久没有这么平静的看过这蔚蓝的天空了。
自己到底是这么到了这里?这个烂糟糟的世界,这个乱纷纷的国家。
自己在哪?原本在哪?
这个梦,终于要醒了。自己只是做了个长长的梦而已。
自己该醒了,自己还要去上班呢,工地上估计又要打电话催促了吧。。。。。
求求你们了,这就是梦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