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县令有生以来遭遇的最可怕的事了,他不敢回头,此时手上的鲜血浸湿了阿南给他包扎的粗布,一路上只顾逃命,脸上泪水纵横,疼痛感模糊了他的视线。
马儿在王县令不断的挥鞭下更是漫无目的的只往前冲,忽然一片阴暗潮湿的空气向着他的面孔袭来,那浸润沁凉的感觉使他感到更加的紧张与慌乱,他已经经受了太多的刺激了。
现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他感到茫然若失,只有马儿奔跑带给他一阵阵似有活力的抖动,使他感觉自己还活着。终于亮光重又回来,他知道他通过了黎洲村民合力打通的隧道。
刺眼的眼光闪耀了过来,此刻马儿已站在山巅最高处,他俯瞰山下,泊河水面上点点金光如片片金箔尽收眼底,绿树成荫,鳞次栉比的屋宇分列在泊河的两岸,此时他疲态尽现。
“什么人!”一声暴喝下,他吓了一跳,紧接着一枝突如其来的飞箭,惊得马儿“呜喝喝”一声长啸,马儿横冲下山坡,手上的疼痛加之一路的疲劳和神伤,使他越来越感到体力不支,紧紧抓住缰绳的手,缓缓地松了开来。
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毫无知觉地滑了下去,顺着山坡化作滚地葫芦,头上背上前胸手上浑身是伤,原本受伤的手更是伤口崩裂,一股钻心的疼痛使得他大吼了一声。
“啊!”他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待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迷迷糊糊有个美丽轮廓在自己的眼前晃荡,他可以微微听到有两个人在交谈。
“燕儿,他怎么样了?”
“还没醒。”声音轻声细腻,显然是个温柔的女孩。
只是他伤重,在迷迷糊糊中又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渴,渴——”他在黑暗中呼喊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口中忽然润湿了许多,此时他微微睁开了双眼,那侧脸柔美的线条,细腻的小脸映入眼帘,如樱桃般的小嘴在烛光的掩映下更加的饱满诱人,黑色柔亮的秀发如瀑布一般垂在他的眼前,那双如黑珍珠般闪耀着明媚的眸子,只一眼回望,便叫人难以忘怀,我见犹怜。
他一时看呆了,那少女莞尔一笑,更是令王县令心中一荡,如坠入棉花般柔软的白云之中,又好似畅游在波光粼粼的水中一般令人感到舒爽快乐。
她捧着一碗水,缓缓地倒入王县令的口中,始终带着那种令人感到放松的笑容,使得他的睡意浓了起来。她捧着空碗离开,王县令本想起来,可是却使不上力,在睡意的催促之下,他无力反抗,最后又睡了过去。
他真正醒来时,已经过了3天3夜了,这时他才真正的感到神志清醒许多。
“我这是在哪?”他一见周围简陋的桌椅,陌生的地方,下意识问道。这次他真正地看清楚了那个少女的模样,只见她一见他醒了反而用手一遮脸颊,羞涩的转过头,结巴道:“这……这是奴家的家里。”
“这怎么好意思?”王县令想要起身,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伤口像被撕扯了一般,仰面便将要倒下,那少女也顾不得了,伸手扶住了王县令。
只是这一下却着实吓着了他,原来那姑娘的半边脸上有一块极大的红痣,红痣呈现不规则的形状,从耳垂根部一直延伸至脖颈处,凸起的红色的肌肤如同被火烧得通红,令人一见之下倒觉得那少女七分像人三分像鬼。
那少女似乎察觉到了王县令眼中异样的眼光,用手一遮脸庞,低头跑出了屋子。
只留下了王县令一人留在了空荡荡的屋子里,他这才明白自己的表情使得那姑娘羞愧难当了。心下更是难受不已,他暗想:“她待我如此之好,我却以貌取人,真是该死。”
可是心下虽难过,终究于事无补,好在不一会,那姑娘脸上挂着一抹粗粗的纱布,盈盈迈入了屋内。轻声细语道:“公子,受惊了吧,见到我这般模样。”说话之时,眼中闪着泪光,显是内心苦楚不已。
王县令此时已恢复了许多,伤口也不再那么疼痛了,只惭愧刚刚的举动,低头道歉道:“姑娘见笑了,是我怠慢了姑娘,还未向你道谢。”
“公子,为何这般客气,奴家受不起。”显然王县令的这一举动使得眼前的女子十分的欢喜,眼中也不再藏着泪花,渐渐舒展了笑脸。
“请问姑娘芳名。”
“奴家林燕儿,双木林,燕子的燕,以后可以叫我燕儿。”
“燕儿姑娘,请问我在何处?是否在黎洲村?”
燕儿姑娘点了点头,双目与王县令一相交,登时脸上霞飞满溢,低下了头。少女初动情,自然是这般模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眉目间充满着对眼前这个落魄的年轻人的一种喜爱之情。
这种强烈的情感波动自然也引得王县令不好意思了,他虽感谢她的救命之情,却绝不愿意与她有情。两眼相碰之时,王县令只低下头,躲开了热烈的眼神交流,使得对方失望而回。
“我在此地已多久了。”他淡淡地说道。燕儿姑娘察觉到了对方的冷漠,心中一凛,失望之余却也在情理之中,淡然道:“足有3日3夜了。”
县令赶紧拉开被子,急道:“我必须回去!”
“你还很虚弱,不能随便乱动!”燕儿警告道。
“啊”他感到自己的伤口撕裂了一般,喘着粗气,此时他头上冒出点点汗珠,显然他还不宜走动。燕儿拿水,把粗布浸湿,绞干,替王县令轻轻擦去些许的汗水。
王县令不好意思,接过手来,表示自己擦。
“燕儿,你认识展鹏吗?”
“展大哥,我当然认识!”
王县令眼睛一亮道:“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你找展大哥什么事?想报复他吗?”燕儿显出一副警觉地样子,显然刚才的话语令她有所防范了。王县令双手一举,不断重复道:“不,不,我为何要找他报仇?”
“真的?”燕儿问道。
“自然,我为何要报复他?”
“哦,看来你不知道?”燕儿见他这副傻愣愣的模样,叹了口气道。
“知道什么?”王县令更加纳闷了。燕儿呆呆地看了王县令一眼,呼出一口气说道:“你这人,忽然闯入了哨塔的范围之内,展哥哥一箭原本只是想警告你,不想你那马疯跑了起来,好在你摔下马时,落在柔软的草堆上,不然早一命呜呼了。”
“什么?那一箭是展鹏射的?”王县令大感意外。
“嗯,只是没想到差一点要了你的命,好在展哥哥把你救了回来,让你在我这儿静养。”燕儿一本正经地说道。她见王县令不再以那种鄙夷的目光待她,心中也欢喜了许多,继续说道:“你来找展哥哥吗?有什么事?”
“自然有事,只是如今我这副模样,只怕得多在这儿呆上几天。”王县令试着起来,只觉全身疼痛,只得灰心道。
“不妨,明日展哥哥便会过来的。”燕儿说道。
“真的?”
“我不会骗你的,他说过明天来看看你的伤势,毕竟是因为他才让你受伤的呢。”
听了这句话王县令才放心,靠在枕垫上,连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心中抑制不住的快乐,他心中惦记着困于危难之中的阿南。
燕儿见王县令一副元神出窍的模样,说道:“你是否累了?”这时王县令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心中还有点惦记的事,对了,在峡谷道口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吗?”
一听峡谷道口,那女娃的眼神闪闪躲躲,浑身打颤,显然发生过什么事。
“怎么了?”王县令追问道,“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燕儿点了点头,说道:“据说一个过路客商,被匪盗砍下了头颅,插在了位于峡谷道口的一棵树上。”说出这句话时王县令感到燕儿的牙齿在打颤。
他猛然惊觉到阿南可能遭遇了不测,继续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公子背展哥哥送到这里的那一天。”
晴天霹雳,令人无法接受的噩耗传来,使得王县令浑身颤抖了起来,那双闪着坚毅目光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唰”地一下滑落在了他的两颊。
燕儿不知其为何如此伤心,问道:“公子为何哭泣?”
“被害的那个人是我的生死兄弟。”王县令悲伤道,颤抖的声音令燕儿受到了情绪的感染。
“人死不能复生,公子节哀顺变。”燕儿柔声道。
“谢谢你。”王县令说道。燕儿那娇柔的身躯微微一怔,心花怒放,见他似乎精神不佳,说道:“燕儿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因为她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受伤的男人需要静静地呆一会。
她缓缓站了起来,打算离开。王县令开口道:“燕儿姑娘,可否静静陪我呆一会。”燕儿自然喜不自胜,她心里叫着愿意愿意,表现得却镇静自若。
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就在这不足两平米的茅屋之中,面对面静静地呆坐着。
夜深了,窗外早已漆黑一片,而此时王县令已沉沉地睡去了。燕儿替王县令盖上了被子,自己则在他的床边摆上椅子,枕着被子角,双手叠着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