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窗外吹进来，旁边的窗帘有意无意的随风翻滚着，听到晴天的话，善杰为之一振，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曾经一起渡过无数个夜晚，却在此刻变得如此陌生，善杰握紧双手，才感觉到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不知为何心里有点紧张。
“你恨我吗？”晴天又重复了一遍，目光依然没有离开他的身上，善杰不敢看她，微微侧过脸，然后低下了头。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如刻刀般划过稚嫩的皮肤。却让人更加清醒。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善杰虽然明白晴天的意思，但还是问了一句。
“都是因为我，尾萤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你那么爱她，心里应该会恨我的。”晴天很平淡的解释到。眼睛里如是宁静的湖水，再也没有了一丝波澜。
“没有。”晴天听后，看着他笑了笑。笑容却是那么的生涩。
“要恨就恨吧，或许那样我也会好过一点。”
冬夜天空上流淌着完美的星河，偶尔破裂的碎片落到人们的眼睛里，生生的疼出眼泪来，晴天看着如醉的夜晚，灯火通明，川流不息。那些夜夜笙歌的人们，是否在倾诉着无尽的寂寞。
善杰静静的站在昏暗的角落里，脑子里还是晴天的神情，从来没有感觉这样的陌生过，或许时光的流逝早已带走了那些迷失而又盲目的爱，只剩下在结局里用噙满泪水的双眼慢慢的回望。善杰想到些过往的记忆，心里就难受的厉害，第一次这样想哭过，可是泪水如鲠在喉，疼痛却无法出声。陆小羽依然坐在长椅上，趴在膝盖上，像是睡着了。这么多天也算是难为他了，整夜整夜的守着，很多时候都会胡言乱语的从噩梦中惊醒，然后豆大的汗珠夹杂着泪水一直往下淌。善杰每次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都弥漫着一种悲怆。
走廊里，龙头里流水的嘀嗒声衬托着夜的宁静，黑夜带着无尽的黑暗一层一层的席卷而来，善杰抬起头，眼睛里越来越模糊，可能真的是累了吧，善杰坐到陆小羽的旁边，弯下身子，用手撑住脑袋，耳边传来陆小羽唐突的呼吸声，和很小声的支言碎语。善杰摸了摸他的头，渐渐的安静了很多。
善杰最终撑不住睡意，慢慢昏睡过去，梦境越来越深，时光的碎片绞痛着血肉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划过，那些夏天深蓝如海的天空，高高的被掀起，绿色的树木，枫叶，凌乱的杂草，如玻璃般透明，一道一道如剑的光芒只射下来，刺破万物，随着雷鸣般的巨响，终究碎了一地。噩梦伴随着声响被惊醒，善杰微微抬头，一片光明在面前的地板上映出阑珊的苍白。善杰沿着光线看过去，是病房里亮着灯。善杰有点奇怪，一般情况下晴天都是不会亮灯的。难道是尾萤醒了。心中有一丝喜悦，更多的是害怕。
善杰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走了过去，这时陆小羽好像也醒了，目光呆滞了一阵，又看了看善杰，然后站起来跟了过去。
走到门口，视线里却是一个中年男子，善杰愣了一下，看着晴天表情复杂的看着那个人，中年男子走了过去，欲言又止，手臂突然高高的扬起，“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打在晴天的脸上，因为身体虚弱，身子如枯燥般倒在了地面上。疼痛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
“晴叔叔…”善杰想上去阻止，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中年男子转过来，才看见善杰和陆小羽。善杰走了过去，打算去解释，却没有想到又一个耳光在自己的脸上炸响，善杰完全被突如其来的力道震慑住了，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左脸火烧般的疼痛。
“你发什么神经啊？打我就算了，就算生气，也要找到正确的对象吧。”晴天从地面上爬起来，眼角红红的，脸颊上清晰的无道印记泛红的肿了起来。然后双手用力的拉扯着中年男子，男子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却没想到这时晴天再一次被耳光掀翻在地上。
这次晴天没有再站起来，趴在地上看着地面出神，也没有哭，就如同多年之前那个自己一样倔强。
“你这算什么，有本事就打死我啊，反正我妈妈已经死了，再死一个我你也是无所谓的，这么多年了，我们能见面的时间超过了一个月吗？我知道你忙，是不是忙的连这个家都不要了？你是我爸爸，我不能说你什么，但是，有你这样的爸爸吗？我变成这个样子，还不都是因为你，看到别人家里美满和睦，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吗？你不是有钱吗？你不是自傲吗？那你当初怎么没有本事留住我妈妈呢？她一定是恨你的，我也恨你。”晴天扯着嗓子拼命的吼着，每句话都像是沉在内心的血肉，极尽疼痛的撕裂开来。
中年男子像是脱离了灵魂般的瘫软下去，本来很用力的双手开始颤抖，想说话，可是，话到了口里，却吐不出来。晴天和他四目相对，怔怔的看了很久。目光里除了憎恨，再也没有其他感情。最后中年男子低下了头，转身离开了病房。那个终日劳累，在外面风光的背影，带着终身的遗恨，消失在黑暗里。善杰想追出去，却被晴天叫住了。
“你干什么啊？再怎么不好，他也是你爸爸啊。”善杰看着地上的晴天，她的头发散落在胸前，遮住了脸部，手臂上残留着新鲜的血渍，虽然心疼她，但是语气还是很重。
“你知道什么啊？我和他之间你一辈子都不会了解的。”一句话生生的把善杰所有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善杰呆滞了一会儿，然后走了过去，把晴天拉起来，扶到床上。
“你先休息吧。我去叫医生。”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没有再看她，在内心里，善杰不知道怎样去面对现在的晴天，或者是害怕现在的她吧。
我们之间，所有的温情终于全部泯灭在彼此的伤害里，只剩下卑微的同情与怜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