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与吐蕃骑兵一战,接下来的两天,这一路上的气氛也融洽了许多,至少不再是一言不合就横眉冷对甚至要大打出手的状态了。
在第三天,终于是抵达了目的地——蜀国保宁城,观稼山。
看着眼前驻扎的一营蜀国兵卒,赵京娘和柳烟有些惆怅,远远围着营地逛了一圈,在山下找了间客店后,进了门,关好门窗,让一个神仆留守门外后,开始商议起了对策。
“一营的甲兵,加上伙夫、杂役约莫有千人,不好动手!”柳烟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盘算后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要不我们用毒把他们放倒?”柳菲给出了一个建议。
但这个建议在下一秒就被她的师兄给出声否决了:“没用,且不说军伍间进食的时辰分散各异、轮换进食,只要有一人稍感不对点燃狼烟,我们即会身陷重围、刀剑加身,此计不可取。”
“那还有什么好计策?”柳菲反问道。
“今天刚来,不如先用膳,夜深时再去探探?”见大家一筹莫展、一时半会儿也拿出不出个主意,赵京娘开口劝解道。
“也好,一路劳顿,先进食吧!”柳烟也表示同意,柳菲和五名神仆自然也不会不合时宜的表示反对。
随着神仆吩咐下去,不多时之后,一个一身修剪得体的青衣,进退有度,恭谨有礼的侍从便将晚膳送了过来。
赵京娘净了手,招呼柳烟和柳菲一起用膳,神仆们自然去了楼下大堂进食。
食案上摆着牛乳羹、羌煮兔肉、鱼生、白菹、蒸藕、腐乳、酥油等等十数道菜,有荤有素,有烹煎有蒸煮,精美的白瓷完美的搭配着各式菜色,从刀工到摆盘,从色泽到香味,点点细微处,处处见真章,还没有入口,便能让人垂涎三尺。
柳烟也不推辞,坐下来先尝了口兔肉,滑腻香嫩,顿时胃口大开,道:“这个美味,别处不曾吃过,莫不是蜀中的独有的吗?”
年轻的侍从回答道:“郎君说的原也没错,时下蜀中人多爱做这道兔肉,不过究其根本,却是多年前从北魏时的吐蕃传过蜀中来的。”
原来是吐蕃人的饮食风格,怪不得口味这么重,柳烟好奇问道:“如何做法?,若是涉及贵店的秘法,那自不必说了。”
侍从笑了笑,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兔肉的做法本地人人皆知,只是看火候做的到不到位。取肥猪、羊、鸡白煮者,夹杂鲜鱼,熬成肉汁,取兔肉斫为长三寸、广一寸大小,下到杯中,以成冬笋三四片覆盖其下,用盐、醋和肉汁沃之一个时辰,方才能端到席上。不过此道菜略觉油腻,郎君用过少许后,可再尝一尝蒸藕,舌中肉香未散,辅之藕片的清凉软糯,另有一番不同的滋味。”
柳烟言听计从,夹了一片蒸藕细细嚼咽,果然如同侍者所说,舌尖的味蕾在两种完全不同的食材的交互刺激下,竟让人回味无穷。
柳菲作为一个学人精,一见自家师兄吃得摇头晃脑,连忙也学着夹了一口兔肉后再来了一口蒸藕。
小口吞咽下去后,柳菲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确实不错,食此藕味,定是钱塘人家做法!以水和稻穰洗净泥藕,斫去藕节,再取蜜汁灌满藕孔,溲苏面,封下头,蒸熟后除去面,洗去蜜,削去皮,以刀截成均片,奠之。对不对?”
侍者笑容不减,道:“女郎大才,说的一字不差!”
“会说话,听起来顺耳!”柳菲哈哈一笑,道:“看赏!”说着就摸出了一角碎银子放在桌案上,侍从虽然眼睛一亮,却不敢上来领赏,他躬身婉拒,语气十分恭敬,道:“谢女郎恩赏!不过我等仆役受郎主恩重,能以卑贱之躯伺候贵人们,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不敢再领这份赏。”
柳菲笑道:“该不是嫌少吧?这世间真有不爱钱的人?”
侍者一听此言,看也不敢看柳菲的脸色,敢忙诚惶诚恐地屈膝跪下,双手交叠额头,恭声道:“女郎言重了,小人整日食宿皆系于此,夏衣冬裳郎主也未曾短缺过,每月还按例领有比别处多七成的俸钱,足够平日的用度。小人也爱钱,但钱真要是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去花,亦不如知足常乐。”
“祸莫多于不知足,你能明白这一层,已能比世上多数人活得自在。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勉强,去吧,无事不要随意到屋子里来,我等最喜清静,最烦别人打搅。”看不得柳菲的作态,赵京娘出声解了侍从尴尬的境地。
“诺!”
侍者离开后,赵京娘却叹道:“现在连我都想见一见这间逆旅的主人了……”
柳烟也笑道:“能将手下最普通的仆役调教得这般出众,主人恐怕也是蜀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却不知为何居于此地,仙子想见也未必急于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打交道。”
“是极!”赵京娘点点头,往红唇中送了一片鱼生,小小抿嚼几口咽下后问道:“柳兄,事到临头,小妹尚有一惑,不知柳兄你可否解答?”
“但说无妨!”柳烟在赵京娘面前显得很是客气。
赵京娘轻轻开口道:“‘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敢问柳兄,所属何宗?”
柳烟却没有急于给出答案,而是如此说道:“此乃汉人陈琳所作檄文——《为袁绍檄豫州》,既是如此,仙子何不猜猜?”
“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搬山道人、卸岭力士,各个不同,我不敢妄断!”赵京娘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发丘、摸金实乃同门,皆为曹公麾下,搬山道人、卸岭力士乃是蛮夷之法、不入流之辈,如此一来,岂不好猜?”暂时无事,柳烟也乐得多说两句,毕竟不多沟通,哪来的感情。
“发丘中郎将配发丘印,摸金校尉亦有摸金符,不知柳兄可否让妹妹见识一番?”赵京娘转变了思路,想从凭证方面确认柳烟所属的派别。
“可是怕我学艺不精?”柳烟故意如此问道。
“自然不是,实乃好奇!”赵京娘一脸的坦然。
“未尝不可!”说着,柳烟从胸前掏出一块黑金色的物件。
此物件看上去像是某种兽类的指甲,前端尖锐,锥围形下端,镶嵌金线,帛成“透地纹”的样式,符身携刻有“摸金”两个古篆字,通体色泽漆黑透明,火光下有润泽光芒,是极其耀眼的血红色。
“摸金符以用穿山兽的甲指浸沟巂腊中七七四十九日,其后沈埋龙楼地下百米之处,借取地脉灵气八百天,制成后乌黑甑亮,坚硬无比,这血色摸金符真乃小妹头次所见!”
这块黑金色的摸金符看上去是不同凡响,但和自己所知晓的确实不大一样,赵京娘有些疑惑,却不敢妄下定断。
好奇见,她想伸手去摸,却不防在空中被一支竹筷拦住了手指,赵京娘循着看去,筷子的主人正是柳烟的师妹,柳菲。
柳菲可不管赵京娘是否会不舒服,傲气得指责道:“摸金符乃男人专配,女人不能动!”
听闻此话,赵京娘也不恼,只是把手缩了回去,说了声:“忘了还有此等说法,确实是我孟浪了。”
“哼!”见赵京娘居然没有跟自己唱反调,柳菲也不会再故意找事,哼了一声后却凶了柳烟一眼:“好你个师兄,平日里见你的摸金符难如登天,端得是见色忘义!”
柳烟看气氛突然有些尴尬,连忙收起自己的摸金符,顺手在柳菲头上赏了个爆栗后没好气地说道:“没大没小!”,紧接着又跟赵京娘缓缓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