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王夜推辞,李守忠心中一动,何不顺势再设一招先手?
仰起头来,朝王夜拱手:“敢问殿下,如今天下大势若何?”
没办法继续开黑了,王夜自然兴趣缺缺,继续装绵羊:“愿闻先生高见!”
这个似乎挠到了李守忠的痒处,负手走动了几步:“以臣观之,如今天下大势,其实与战国无异。伪宋者,暴秦也!契丹者,强楚也!其余南汉、南唐、北汉、吴越之属,其实与赵魏韩等无疑。以此言之,当行天下合纵之策,合五国之力共破伪宋。”
靠!这王八蛋!
楚国虽说被称为南蛮,好歹也算是汉人政权!
和契丹这个外族能一样么?
王夜更是下定决心要弄死这王八蛋!
“好!好!先生果然妙计!”王夜口头上随意敷衍。
旁边韩德似乎也有些抗拒,犹豫了一下:“敢问先生,当如何行合纵之策?”
“殿下可知后晋高祖故事?”李守忠对着王夜发问。
“略有所知。”
“昔日石敬瑭为后唐末帝重兵所围,旦夕当死。遂献燕云十六州于契丹,引动辽兵南下。太原一战,后唐兵马为辽兵杀伤殆尽,如此才有得后晋大业。前人如此,我等何不效仿之?且将黄河以北之地尽献契丹,引动契丹兵马南下。复以江北六郡为饵,遣使南唐、吴越,诱得两国北伐。契丹南下,北汉必定随从;南唐、吴越北伐,南汉岂肯袖手?如此天下五国合一,共伐伪宋,试问赵逆如何抵挡?”
卖国贼!王夜心中怒骂,过两天就弄死你!
旁边的韩德爆发了:“汉家内斗,又何必求助外族?”
李守忠冷笑了数声:“当日赵逆勾结契丹、北汉,买动两国佯为南下,这才骗得兵权在手,终有得陈桥之恨!人家做得,我等就做不得?”
韩德更是狂怒,大声爆喝:“赵逆虽无耻,到底未曾有献地之举。如今竟然要尽献河北之地?太祖、世宗连年血战,无数将士埋骨沙场,这才有得这花花江山。李先生一句话,便拱手献于外族,某家宁死不从!”
这货嗓门那是真的大,老远老远外的草棚都能听见。
首领们开始掀桌子,下面的小弟听到争吵,纷纷刀枪出鞘,围了过来。
栅栏外,乌央乌央一片全是人头。
李守忠心中暗喜,哈哈大笑了数声,朝韩德拱手赔罪:“将军且休要动怒。某家身为周臣,又安肯拱手将土地献于外人?方才之言,不过是一试将军忠心而已!”
韩德闻言稍懈:“何谓一试忠心?”
“我等欲行大事,不得不千般小心!故此某家口出狂悖之言,只为激怒将军。若将军果然另有他图,自然不肯开口驳斥。如今既知将军并无二心,某自当以实情相告。”
韩德这货果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好哄!
赶紧朝李守忠拱手请罪:“先生恕罪,末将鲁莽了!”
王夜看了看窗外的众人,心中又是一动。
这李守忠果然好算计!故意挑起争吵,为得就是聚拢众人。接着一招顺水推舟,正好散布流言。
关键是在旁人看来,这种争吵时候逼出来的言语可信度极高。
赶紧装出小心翼翼的样子,开口劝道:“既是误会,且让众人先行退去!”
韩德也开口:“机密之事,且休要流入他人耳目。”
李守忠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今日在场之人,皆是忠贞之士。何况众人流窜已久,急需激励士气,让彼等与闻此事,亦无不妥。”
窗外众人一阵涌动,纷纷竖起耳朵来。
李守忠呵呵大笑数声,朝向众人,从怀中取出书信一封,晃了晃:“淮南本为李重进李大将军汛地。当日赵贼篡位,李大将军领兵勤王,奈何为奸贼所卖,兵败殉国。大将军虽死,其麾下忠勇之士,或暂投伪宋,或流窜山莽,忠君之心未改。今有淮南刘将军遣人来书,已阴蓄得十万虎狼之士,且请殿下南下主持大局。”
众人流窜已久,一直没有自己的地盘。
淮南,辖三郡七州,那面积可海了去了。
若能抢得这块地盘安身,无益于鸟枪换炮。
窗外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可谓是兴奋异常。
就连韩德这货,也是眼睛猛地一亮。
果然是这样!
王夜心中明镜似的,奈何一直装绵羊,此时也不便开口戳穿。
李守忠呵呵大笑,挥手退去了众人。
韩德迟疑了一下,开口了:“若能割据淮南之地,自是兴周良机。奈何淮南南连吴越,西接南唐,两国皆与伪宋眉来眼去,一旦三方合力攻伐,只恐力不能守。”
李守忠走了过去,拍了拍韩忠的肩膀:“将军休要忧心。某家已有成算在胸,必能说服得南唐、吴越两国。即便两国不肯明着相援,暗地里军械、粮草必然少不了。”
韩德身子一矮,拱手道:“若能如此,淮南倒也去得。”
王夜只于一旁冷眼旁观!
这李守忠画得一手好饼!
半个时辰后。
李守忠的草屋内。
阴郁少年端坐胡床之上,呵斥道:“先生岂可向彼等吐露谋划?”
李守忠躬身行礼:“殿下且休要忧心!此举不过是微臣设下的一记先手。”
“先手?”
“不错!我等设下李代桃僵之计,将那厮冒认殿下,骗得韩德众人对此深信不疑,再以范家之女配之。待此人做了替死鬼,殿下便可金蝉脱壳。一旦这假殿下成擒,赵逆当收拢兵马,重兵防守,生恐为他人劫了去。如此北面兵马必空,搜查必懈,我等正可乘机混出壶关,北上契丹借兵。”
“只恐这假殿下身份为赵贼识破,必定弄巧成拙。”
“殿下且请宽心,微臣已经算计妥当。有得韩德众人以及范家小娘子为人证,赵逆必不肯起疑心!此人若非真殿下,何以脚底有七星?若非真殿下,何以众人俯首相从?若非真殿下,何以韩德忠心若此?若非真殿下,何以范家肯以嫡女配之?”
阴郁少年点了点头。
停了停,李守忠摸了摸自己的长须:“奈何此计尚有一处破绽!”
“先生此计大妙!何来的破绽之说?”
“破绽正在微臣身上。微臣跟随殿下十年,名声早为赵逆所知。不得微臣,赵逆必不肯甘心。既得‘殿下’之余,只恐另遣兵马再行追索,误了我等北上大计。故此微臣特设下这招先手。”
“二者有何相干?”
“微臣以谋划相告,激怒韩德,引得众人大集。复当众扬言,淮南欲叛,我等欲南下就之。一旦赵逆兵马合围,韩德麾下之中必有降者,严刑拷打之余,再透露出我等去向。如此,赵贼必南下搜寻微臣,我等正可出其不意,北出壶关。”
阴郁少年抚掌大笑:“极妙!如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转过身去,抬头看天:“只要孤王到得辽地,便可引动辽兵南下。赵逆谋乱,满朝文武纷纷袖手,此等猪狗之辈,誓必尽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