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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就此别过

李薇薇疾奔了这一阵,已是双颊艳若桃花,呼吸急促。仓促间,她抬眼四望,只见房屋与坞墙之间竖着一杆大旗,高及数丈,上有方形旗斗。李薇薇芳心一动,娇喝道:“小色鬼,抱紧些。”李黄龙应声双手一紧,但觉李薇薇娇躯温软如绵,虽在难中,也不由心中一荡,却见李薇薇手一挥,“遁天爪”挂住一角屋檐。她借力上房,再一挥手,“遁天爪”便似一条长蛇,在半空中逶迤游走,眼看细索放尽,忽听咔嚓一声,恰好搭上旗斗边缘。李薇薇心头一喜,望着烈火,秀目闪闪发亮,忽听得身后风响,顿时咯咯一笑,抓着钢索飞纵而下。

马力殊轻功稍胜半筹,先一步抢至,飞抓李黄龙背脊,哧的一声,却只扯下李黄龙半幅袍子。眼瞧着柳、李二人势如一阵疾风,冲开腾腾烈焰,落在对面堡墙之上。

李薇薇落上墙头,心儿突突乱跳,乍觉衣衫须发均已着火,急忙放下李黄龙,挥掌拍打,她的“冰河玄功”为阴寒之气,掌风所及,烈火顿灭。掉头望去,只见马力殊与紫行空隔着一片火海,翘首立在房檐之上,瞪眼束手,神色懊恼。李薇薇心中得意,纵声娇笑,娇靥映着熊熊火光,如霞映澄塘,明艳不可方物。

忽见紫、云二人交头说了几句,转身飞奔。李薇薇猜想二人必是绕道追赶,发声呼哨,胭脂马顿时冲出山林。李薇薇背起李黄龙,纵身落下墙头,跨马飞驰。奔出数百步,回头瞧见马力殊和紫行空站在墙头,她有心气气二人,便从锦囊里取出乾坤锦盒,笑道:“紫堡主,多谢馈赠宝盒,大伙儿就此别过,不劳远送了。”

紫行空气得脸色铁青,楚宫与紫震夫妇也陆续赶到,四人相互怨怪,吵闹不已。马力殊却呆望着二人纵马远去,心头空落落、酸溜溜,不是滋味。正当失落,忽见官道尽处尘埃腾起,行来数十骑人马,马力殊认得分明,心头大喜,高声叫道:“大师兄,你们来得正好,拦住这两个人!”这时间,只见马队中一骑越众而出,马上那个瘦小老者瞠目咬牙,满脸怒气,李薇薇认得是“九头鼋”白三元。李黄龙却认出为首一人长手长脚,气概豪迈,正是神鹰门主靳飞。

靳飞见白三元单骑突出,怕他有失,催马赶上,拽住白三元马缰,道:“白兄万勿鲁莽。”马力殊此时纵下城墙,朗声叫道:“对头马快,摆阵伺候。”靳飞一点头,左手挥举,身后众骑散成半弧,向李薇薇兜截过来。又听马力殊叫道:“大师兄占住震位!方老守坎位,刘师兄守损位,郎师弟占同人位……”众人应声发动,占住各自方位,只见得马蹄缭乱,左右穿梭,翻翻滚滚向胭脂马卷了过来。李薇薇正想策马硬闯。忽听李黄龙道:“薇薇,不可莽撞。”李薇薇撅嘴道:“你这小色鬼,就会坐着说话,好啊,你说怎样才好?”李黄龙道:“你把马缰给我。”他适才指引道路,抛离追兵,李薇薇对他已有几分信服,便把缰绳交入他手中。李黄龙手把缰绳,欲要使力,却觉手臂酸软,一时间,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但见敌人飞快逼近,只得暂且收拾心情,扬声道:“‘八门天关阵’雕虫小技,何足道哉?”

马力殊听他喝破自家阵法,大吃一惊,只此刹那工夫,就见李黄龙缰绳后拽,胭脂撒开四蹄,蓦地倒退五丈。李黄龙急叱一声,缰绳斜振,胭脂会意,向左疾奔。但尚未奔出三丈,李黄龙忽又挽缰拽马,夹马右驰四丈。如此四五个进退,胭脂蓦地发声长嘶,纵蹄腾空而起,突入“八门天关阵”,似进还退,若走若奔。

这一阵变化奇快,瞧得众人眼花缭乱,团团乱转,浑然不知东西。马力殊越瞧越惊,忽地心有所悟,失声叫道:“好贼子!归元步!”原来李黄龙身处险境,竟然异想天开,驭着这天下第一灵通的胭脂宝马,使出仙鬼莫测的“九九归元步”来。

“归元步”合于九九之数,是“三生归元掌”中最厉害的步法,须有极高内力方能驾驭。以李黄龙的修为,虽明知其理,却也无力施展。但胭脂马为马中翘楚,矫健无双,生而通灵,一经过李黄龙驾御,便如一个精擅“三生归元掌”的绝顶高手,一时间,四蹄生风,往来骤驰,只两个来回,便将一座“八门天关阵”撕得分崩离析,倏地发声长嘶,闪电般破围而出,饶是马力殊喊破了嗓子,也阻拦不住。

靳飞见状喝道:“稳住阵脚,取弓箭招呼!”众人纷纷取出弓箭暗器,李黄龙冷笑道:“不害臊么!”一抖缰绳,胭脂忽东忽西,忽进忽退,虽非正道直行,那些箭矢暗器却像是着了魔一般,无一中的。只一会儿,群豪便被越抛越远,空自粗喝乱骂,却没半点法子。

李薇薇此番突围而出,只觉懵懵懂懂,如在梦里。直待胭脂奔出十余里,方才醒悟过来,反手给了李黄龙一拳,喜道:“小色鬼,真有你的!”这一拳打得甚轻,谁料李黄龙竟应拳仰倒,栽落马下。李薇薇吃了一惊,下马将他扶起,但见李黄龙头上破了一个口子,血如泉涌,面色涨红如醉,身子软耷耷的,怎么也站不起来。李薇薇心中又疼又愧,小声道:“小色鬼,对不住了。”李黄龙苦笑道:“才不关你事,我驭马用力太甚,有些手软。”李薇薇皱眉道:“小色鬼,你究竟哪里不舒服?”李黄龙也纳闷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浑身暖洋洋的,使不上劲。”李薇薇道:“不痛不痒,就该没甚大碍,睡上一觉,也就好了。”

李黄龙心忖只怕没什么简单,但也不愿让李薇薇烦心,便点头应了。李薇薇见他虚软模样,口中轻松说笑,心里却极为忧虑,给他缠好伤口,扶上马背。再瞧来路,蓦然有了主意,催马倒行一程,在麦田里留下一大串蹄印,乍一看去,便如反向顺行一般。李薇薇笑道:“你看,那些笨蛋若是追上来,瞧见蹄印,必定糊里糊涂,追反了方向。”却觉李黄龙默不作声,低头一看,只见他眯了眼,昏然欲睡。李薇薇怕他长睡不醒,狠狠拧他一把。李黄龙吃痛,睁眼道:“薇薇,我困得慌呢。”

李薇薇忍不住泪涌双目,却怕李黄龙瞧见更添心事,便掉过头去,假意埋怨道:“马上睡什么觉?要睡也去安稳的地方睡。”李黄龙点点头,努力撑着眼皮。李薇薇打马走了一程,忽正忽逆,故布疑阵。如此行了百里光景,举目一望,只见前方山坡上有幢民舍,便催马上前。那房舍早已破败,李薇薇扶着李黄龙入内,只见室内桌凳床铺都布满厚厚灰尘。李薇薇私心猜度,此地距襄樊不远,前方南北交兵,战事频仍,百姓耕种不得其时,唯有抛田弃屋而去了。

李薇薇将李黄龙搀至休息。李黄龙面上红晕不退,眼神浑浊,说道:“渴死啦,有水喝么?”李薇薇摘下酒囊,还剩几口米酒,李黄龙一气喝光,仍嫌不足。李薇薇出门四顾,只见屋后断垣边有一口水井,大喜抢上,却见井底满是淤泥,已然干涸多时了。李薇薇颓然坐在井边,托腮沉吟,想起来路上有条小溪,便起身入房,却见李黄龙早已睡熟。李薇薇探他鼻息,尚自沉稳,再抚他脸庞,却是十分烫手,霎时间,不觉心头酸楚,怔怔流下泪来,寻思道:“且让他好好睡一阵子,溪流就在不远处,我快去快回。”

她轻手轻足出了门,将门缓缓关上,方才呼出一口气,抬眼望去,只见远处长空一碧,心头不由舒展了些,忖道:“除死无大事。小色鬼当真成了废人,我就照看他一辈子。”她一念及此,便觉世间再无难解之事,转身跳上马背,一道烟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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