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喧嚣已过,秦家别墅重燃烛光。
秦晟拿起一截触断的蜡烛,干瘪的太阳穴上隆起几道虬龙,口中溢出声声蔑笑。
“年轻人呐,还是太天真了!”
精瘦的老人转身戴上兜帽,步入了尽头深处的黑暗中。
良久之后,二楼的一扇窗户被轻轻推开,少年穿着单衣,呆呆地望着窗外惨淡的月光。
书桌下拉开的抽屉里,只余一个空空的盒子。
在另一时空里,一只细嫩的手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本厚厚的古书,翻开扉页,惨白的月光照亮了那一个个跳跃的字符。
杨燃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了声,可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东西,艰涩刺痛,她眼睛一红,再也忍不住,任由滚滚热泪洇湿了书页。
大学开学半个月后,她才知道巫长命死亡的消息,这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听到消息时脑子都蒙了。
从那以后,她夜夜做噩梦,半夜里醒来,都是抱着这本书挨到天亮。
港都与梁京隔山隔海,即便现在通讯便利,她也很少和家人联系,也因此错过了许多。
如果她知道,如果她当时在,她一定会……不,就算她当时在场又能做什么呢?赵小姐那么厉害的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杀死,何况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子呢?
抱紧了怀中的古书,杨燃心中燃起烈火,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渴望过力量。
那个强大而温柔的女子曾经告诉过她,她有祝融血脉,有巫祝的天赋,为了不辜负她的众望,她一定要成为最睿智的巫女,一定要!
港都的夜色美得惊人,天幕里一条银色天河飞流而下,河中灿星群群坠落,点亮城中无数凡灯。
万盏明灯,照不亮那峡湾幽深的海水,光与暗界限分明,割据了整个世界。
日夜飞逝,再次掀起网上热潮的是电视剧《深宫密云》的播出。这一部早期被人看好中期又多灾多难的电视剧,在刻意低调了四个月后再掀波澜。
在《深宫密云》的剧组参加综艺节目时,男女主角都特别提起了一个人的名字,由于太过突然,甚至差点让节目现场失控。
很多人都还记得那个昙花一现的绝世佳人,媒体在她死后共享了一场狂欢的盛宴,也让无数人关注死了她短暂而神秘的一生。
巫长命,一个年龄不祥来历不明的神秘女人,每次出现都与命案有关联。她唯一接受过的采访——同悦传媒记者钱云霞的个人专访视频,已经被网友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
大家都想探寻她身后的秘密,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一身神奇的能力是怎么来的,那些高层人物讳莫如深的能窥到冰山一角的恶势力又是怎么回事。
可惜,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依旧没有人给给出解答。就连巫长命的死亡讯息,也是在时代大厦事件发生半个月后,由梁京市刑侦局里率先发出的。
不过在这条讯息里,细心的网友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部门——特调局。因为巫长命的死亡讯息是由挂在刑侦局下的特调局小组发出的,特调组在讯息里还表明了一点,那就是巫长命是因公殉职。
因公殉职,因为什么公?她又是什么职?特调局是什么?这些问题却成了疑点。
只有他们的内部人员才知道,这些讯息是他们经过许多次会议才决定发出的,目的就是先给特调局的存在解个锁,让它有过渡地缓慢地进入大众的视野。
而在其后的一年里,特调局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放出一些消息,网友乐于从这些消息里寻找蛛丝马迹,等到最后特调局实现公开时,网友们都是一副“早就猜到”、“果然如此”的样子。
五年的时间,一个人或者整个世界会发生多大的变化?
特调局的存在不再是秘密,道盟总会开拓的送葬安魂业务都有了代言人,就连诛神会都有了一大批嗷嗷叫着要加入的中二粉丝。
只是神会依旧是一头躲在暗处的恶狼,时不时出来恶心人,纵然反击也伤不到它的根本,这让众人都如鲠在喉。
时至年尾,国人都已做好了过年的准备。为了让百姓能过一个平安幸福年,特调局更派人加班加点在全国范围内监督巡逻,重点防控神会的破坏行动。
海市新区的外来人口多,临近春节,走的人也多,好多地方都人去楼空了。
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里,一家三口正忙着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爸爸和妈妈放完行李累得气喘吁吁,四岁多的小女儿却趁他们不注意爬上了车顶。
“哎哟我的小宝贝哟,你这又是怎么爬上去的?快下来!”明玲心惊胆战地把小女孩抱下来,责备道,“怎么这么调皮?”
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一脸冷漠,她拍打着女人的手臂,挣扎着从她怀里溜了下去。
“这淘气孩子,也不知道像谁!”明玲有些气恼地说。
“嘿嘿,像我,”金满山咧嘴一笑,弯腰把闹别扭的女儿抱了起来,“我的种,就是有脾气!”
明玲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丫丫要是像你,以后都嫁不出去。”
她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喜滋滋地说:“看咱们丫丫,长得跟个小仙童似的,不像我像谁?”
金满山磨了磨镶嵌的金牙,心里不服气。
他咋啦,他难道长得不中看?丫丫明明就不像老婆,肯定还是像他的。
三人上了车,很快就开上了高速。
“丫丫,我们要回家了,开不开心呀?”明玲温柔地问。
五官精致皮肤瓷白的小女孩扭开了头,爱答不理地看着窗外。
“唉,”女人叹了口气,丫丫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也不活泼。
她有些发愁:“丫丫呀,回家见到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要记得喊人知道吗?见到亲戚也要嘴甜一点,可不能像去年那样了,不然大家都以为你不会说话。”
女孩依旧不理她。
明玲生气了,掰回女儿的小脑袋喊道:“金枝!你听到没有!”
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明玲才会叫女儿的大名,这回显然是气坏了。
“烦,”小女孩终于有了反应,两条秀气可爱的眉毛拧了拧,奶声奶气地说,“我知道,你不要说话。”
明玲一口老血哽在喉间,看看看看,这就是她女儿对她这个妈的态度!都说她生了这么一个乖女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谁知道这孩子其实是个小恶魔,每天把她气个半死?
一家人要从海市回到梁京过年,开车就得开个大半天。
车上载了老婆和女儿,金满山那是一刻也不敢分神,全神贯注地开着车。
明玲怕他长途开累了打瞌睡,一直陪着他说话,好让他保持清醒。
丫丫一直歪着小脑袋望着窗外,忽然,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气音,圆溜溜的大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
“怎么了宝贝?”明玲低头问。
女孩罕见地笑了笑,脸上的小酒窝甜得浸了蜜一般,白白嫩嫩的手指指着窗外说:“外面有个人在飞,我把他弄下来了。”
“这孩子,又在说胡话了。”明玲皱了皱眉,没把丫丫的话当真。
汽车疾驰而过,没人看见,高架下的丛林里掉下了一个大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