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顺得知这么大的喜讯,也不多话,连夜赶了回去。可他断然不会知道,吴应麒见他之前正在愁思破局之法,乃是他说明来意后临时起意。
两日后,温大顺夜里又来。
吴应麒见他后,也是忐忑不安,让小桃将护卫支开,越远越好,让她在屋外杵着站岗。
他心想:“不知道师父怎么决定的,真是愁死我了。”只听温大顺道:“将军说了,一切任凭吴爵爷调遣,莫敢不从。”
吴应麒心下大喜,道:“我们自家人,不说二话。温兄弟,此事倘若真成,可解决了好几个难题。”
温大顺沉声道:“还有一事,是断然不能不说的。”
吴应麒觉得他话里有话,点了点头。
温大顺续道:“我们投了天地会。”
吴应麒骇然道:“怎么搞得?”他记起了那个差点杀了他的方大洪,此人便是天地会的什么堂主来着。
温大顺道:“世事难料,我等本就势单力薄。可天地会不同了,他们在全国各地有近三十多万人,组织甚为严密,清廷一直苦于难以寻得踪迹。李将军道:‘眼下只有与天地会合了,才能壮大势力,才打的过鞑子。’”
吴应麒不悦道:“那就是寄人篱下了。”
温大顺道:“那也不是,天地会共十堂,掌管云南会众的是玄水堂,前些日子其他省份的堂口出事,香主遇害,玄水堂的堂主便调了过去。名正言顺的为李将军腾了职司,眼下也不叫李将军了,乃是玄水堂香主,李香主。”
吴应麒道:“他们有个管赤火堂的,怎么人家喊他方堂主?”
温大顺笑道:“方大洪掌本会刑堂,固然全会上下,但凡有人犯了大事,大多由他执法。会里的人都喊他方香主,外面的人则随意多了,也管不着。”
吴应麒道:“我与此人不对付,还好没入天地会。”
温大顺讶然道:“你认识他?”
吴应麒冷哼一声道:“无礼之徒,不认识也罢。”
温大顺尴尬地道:“这就不巧了,李香主为总舵主介绍了你。陈总舵主大感意外,毕竟你又是吴爵爷,又是大顺军副将,这两重身份属实差异过大。念你一颗赤诚之心,李香主为你谋了职司,只是尚未有定论。今日来,其时是请兄弟你跟我走一趟,大约还有四日,总舵主会到曲靖,专程就是为了会你。”
吴应麒被那方大洪搞得有点抵触天地会,可李过于他有师恩和救命之恩,他道:“当初你们入天地会,怎么也没说一声?是了,你上回来时已是他们的人了,只对我不说。”
温大顺正色道:“不是有意欺瞒,年初时才完成汇合。上回我没说自然有道理,你是否入天地会,将军……李香主思虑良多,与总舵主细细商讨过。你的身份去当个虾兵蟹将,那属实委屈了。自然得有位份,可你又是吴三桂的儿子,天地会那些主事的争论激烈。眼下方有定论,不会亏待你。”
吴应麒皱眉道:“稀罕吗?”
温大顺道:“这要看你怎么想,怎么做,我只是奉命而来。”
吴应麒道:“我不去,莫非你劫了我不成?”
温大顺道:“那倒不是,我一个人请不动,小桃会帮一把。”
吴应麒哈哈大笑道:“你撒谎。”
温大顺道:“吴爵爷,小桃的父亲让谁杀的,你是忘了不成?”
吴应麒心下一凛,脸色略僵,缓缓道:“他……他去五华宫偷东西,遭围而亡。”
温大顺道:“那追去的人与你有关?”
吴应麒道:“藩属将士,你要说有关就有关了,可不是我让他们去的。这一点小桃最明白不过,袁将军中箭我也很无奈。”
温大顺道:“袁将军一生所为何事?”
吴应麒压低声音道:“驱除鞑虏。”
温大顺点头道:“你道小桃遵父命呢,还是让你的花言巧语痴迷了?”
吴应麒心想:“这就真不知道了,我待她那么好,她明白我的好。再说了,我俩什么关系,你浑然不知。她怎会帮你?”他道:“世事难料。”
温大顺又道:“她乃是加入了我军的人,之前我已与她说了投靠天地会一事,她听命行事,已是我会一员。”
吴应麒惨然道:“将我瞒得很好啊。”
温大顺道:“去吧,李香主一直挂念你,总舵主可是力排万难,决议与你见上一面。”
吴应麒咬咬牙,心想:“照这么说来,小桃是否帮我,也未可知。光此人,我便打他不过。他要强来,我会很被动。师父对我好,将我在刑场救下,我听他就是了。”心念一动:“反正又不是叫我去杀头,也不一定有个什么恶果。方大洪要是看我不顺,我和他们说拜拜便是,到时就是有理有据,怪不得我。”
当即答应了温大顺,草草带了二十名护卫,与小桃一同夜出,半路故意将护卫支开,三人径自而去。三日后来到了曲靖城西二十多里外的翠峰山,一路到得山腰处,进了茂林。时值午后,总能见到有人放哨,三三两两,四五成群,分布均匀,多在制高点探视。温大顺与这些人说了一些“明白人上山”“不清不白”之类的话,吴应麒心想多是暗语。走得一阵,眼见一处山庄。朱红大门外十人把守,温大顺打了三声响指,点了点头,他们便把门打开,入内后到了前厅,只见空无一人,一名老仆让他们稍坐片刻,之后就有汉子送了茶水过来。
吴应麒一路上过来颇费周折,又见那么多暗哨,说那么多暗语,心里泛起了好奇心,大有冒险快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李过匆匆到来,入堂一凡寒暄,说天地会怎么怎么好,前景怎么怎么光明,可吴应麒却没什么热情。
李过瞧出他似不愿意入会,便道:“你倘若不想入这天地会,这就走吧。”
温大顺说他与那方大洪有过节,李过一听,先是一愣,随之哈哈大笑道:“那温大顺火爆脾气,一点就燃,我们不和他置气。他要是和你过不去,我第一个不答应。再说了,他不过就是个香主,我也是香主,还能让他比下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