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心心中喜不自胜,忽地想起一事,道:“只怕传到昆明,宁大人家的小姐生气起来,日后姐妹之间便不好过了。”
吴应麒“啊呀”一声,拍了一下额头道:“倒是忘了此节。”
季天心痴痴地瞧着他,心想:“这人活脱脱的美公子,有喜怒哀乐,也有忧虑,也有失误之时。”她沉吟道:“敢请吴爵爷先一步到得宁家,将宁小姐接至府邸,这样外人便不会嚼舌根,免得有人生恨。”
吴应麒道:“小姐一席话当真鞭辟入里,我会谨慎对待。”他上一世又没娶过人,身边女友是有不少,然而对于如何在这当头处于好这种复杂的家庭关系,却是个新手。
娟儿喜道:“小姐真是个贤内助。”
吴应麒赞同地点点头,心叹道:“女人自古便举起半边天。”
他们离开普安,过了云贵交接的胜境关后,直奔曲靖城,到得城内,寻店入住,几乎马不停蹄。关云鹏上回审问过那个欲要谋害季天心的汉子,那人自称八卦教,后来露陷是右营的人。关云鹏一顿严刑拷打不在话下,此人倒也全部吐露出来,是佐领命他来的,报了那佐领的名字。关云鹏心想小王爷闻得吴爵爷行藏,定会在远离昆明的某处派人暗算。所以他不断提醒吴应麒赶路。
这一晚,大家也都累了,用过晚膳后,各自回屋睡了。吴应麒屋外站着两名护卫,屋内也有两名护卫,三个时辰换一岗,确保万无一失。
吴应麒睡的正香,窗子发出轻微细响。两名护卫兀自低着脑袋,时至凌晨时分,早已倦了,耳目滞缓,竟未发见那窗子给人敲开了。只听得“嗒”的一声,一名护卫惊觉过来,刚要作出反应,朦朦胧胧中却使不上劲,似在做梦。
另一名护卫又像是睡死了。来者两手朝他们分推,双双倒下,他手法迅疾,在他们腰处一拖,慢慢放到地上。吴应麒异常麻木,竟未有任何知觉,被那人捆起后抱了出去。其时屋外守卫听见里面一点点声响,可没人喊叫,只以为两名同僚站的腿麻了,活动了一下身子。
吴应麒觉得做了个奇怪的梦,一直在空中飘,不知飘到哪去,有时听见狗叫声,有时看到了月亮。昏昏沉沉,老不舒服,浑似宿醉。
也不知多了多久,他慢慢醒转,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双手却不听使唤,低头一瞧,两手竟捆在一起,他以为自己在做梦,闭了闭眼,又即张开,只见天花板很高,似在一间大厅里,外面晴空万里,已是白昼。他腰部用劲,上身一挺,坐了起来。
有人道:“他醒了。”
吴应麒见周围站满了人,双手被绑,脚倒是自由的,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这是个很大的大厅,人足有三百来号,穿着各异,似是都有武功的。北面的香案供着一尊不小的弥勒佛,案两边坐着两名道人打扮的中年人,一男一女,男的手持黑体白毛的拂尘,女道人手里的拂尘恰恰相反,是白体黑毛。男道人身侧站着一名手持白瓷瓶的少年,瓶中插着几根细长的柳叶,女道人身侧站着一名手持黑白铁八卦的少女。
吴应麒看得头皮发麻,血气倒流,一阵哆嗦,心叫:“八卦教!”他呆呆地杵着,身周那些人都盯着他,这种感觉如同众矢之的,很可能下一秒就被剁碎了。
八卦教在安阜园可谓功亏一篑,南明遗产未到手,行刺吴三桂又因他而失败。眼下抓到吴应麒,结果可想而知。
吴应麒心想:“这回栽跟头了,可是,可是我怎么被弄到这的?我便是在睡觉吧?守卫呢?云鹏呢?哎哟,我老婆呢?”言念及此,颇为恼怒道:“我的人呢?”他心想:“反正要被大卸八块的,我不如问个明白,死也要死个瞑目。”
那个手里捧着八卦的少女怒道:“在两位教主面前如此叫嚷,成何体统!”
吴应麒道:“你们把我劫夺过来,还好意说什么体统?羞不羞?”他一想到求生无望,就想一顿骂人,可总是骂不出口。
那少女道:“哼,迷香就将你们难住了,平西王府的人不过如此。”
吴应麒气道:“下三滥的东西,尽使这种龌龊手段,你们啊真是一群无胆匪类,孬种笨蛋。”
那少年道:“此人嘴巴不干不净,将他嘴巴堵了!”他从瓶中抽出柳叶,往前洒水。
忽地,两个壮汉上前将吴应麒架住,其中一人拿了一块石头欲要塞进他嘴里。那女道人道:“不用了。”
手拿石块的汉子毕恭毕敬地道:“是。”
女道人道:“钱教主,之前有言在先,谁人擒住了吴三桂的儿子,便享教主之誉,一统八卦、清水二教,可否作数?”
吴应麒心想:“听道童说的这里有两位教主,那这两位教主必然是眼前这两个坐着的。女的既然已说话,男的便是钱教主。那个少女拿着八卦站在女教主身边,那么此人便是八卦教教主。另一侧的定是清水教教主。听八卦教教主的意思,清水教是落了下风,人应该是八卦教擒的……哎哟,这被擒的不就是我吗?是我,可我得让他们闹得不可开交,就算跑不了,也得看场好戏。”
他嚷声道:“听闻清水教多有救济灾民,讲经说法,深得民心,莫非这位便是教主大人?真是久仰久仰。”
“你妖言惑众!”有人喝道。吴应麒发见右首的一群人对自己颇为不满,而左边的那群却甚是得意。他脑瓜子一转,心念急转,对右侧的人道:“别以为将吴某人绑住了,就能对我怎么着。只要你们没将我嘴巴封住,我就要说。何况你们这么怕说,你们是心虚不成。我说了一句真话,你们便说妖言惑众。那好,依你们的意思清水教便不得人心,便不对老百姓好了?”
右边的那伙人显然是八卦教的,不少人道袍上就有大八卦。有些人的兵器上也有相应符印,吴应麒这番话一出,这群人倒是觉得刚刚那句话缺欠妥当。可对于一个囚犯,有什么好忌惮的?
一个光头却不是和尚的汉子,穿着一身八卦道袍,手持一柄三尖两刃刀,大步走近吴应麒,吴应麒身边那两个汉子眼见不对,都散开了。吴应麒急道:“你作甚么,我被绑着了,你要占我便宜不成?”
那汉子铁塔般的身躯,声音浑厚有力地道:“你这个臭小子,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再贫嘴,我打烂你的嘴。”
左侧步出一人,身材消瘦,一身黑袍,手里一柄拂尘,毛丝极长。他冷冷笑道:“孙春旺,人家说的话不中听是吧?”
那叫孙春旺的汉子道:“人是我们八卦教抓来的,我打死他又如何?”
那瘦子道:“人是为何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