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慧能大师也是一等一的武功好手,倘若两人相距有三丈之远,饶是关云鹏手法之妙、劲道之足,也能勉强躲开。可他们离得太近,这一招分明是躲不了的。那柳叶刀直插胸口,老僧往后一坐,一手撑着地,已然站不起来了。
吴应麒一时间四肢百骸都似要震碎开来,好在他多有锻炼,身子骨没那么脆弱,在关云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关云鹏情知那一刀已然致命,那僧人无论多么厉害,也走不了,动弹不得。他狠狠地道:“你这个和尚,居然偷袭吴爵爷!真是人面兽心,我怎就没发觉。”他说着扬起手来,欲要在慧能两肩各掷一刀,令他双手都没法合十,方能解气,也免得此人突施暗器。
吴应麒忙阻止道:“算了,他一个将死之人,我们折辱他又有什么意思?”他一脸茫然地对慧能道:“大师,你这有点太不要脸了吧。”他虽说没让关云鹏动手,话却糙的很,心里是有气的。
他续道:“刚刚还有说有笑,和和气气过来,我也待你如上宾,当你是高僧,可你这一手真是让我大出意料。”
慧能嘴角慢慢流血,深知大限将至,眼神涣散地道:“关大人好准的刀法,那日夜里老衲也深为佩服。”
关云鹏一怔,猛然道:“你故意寻死!”才想透此节,要杀两人,只要在刚刚他们跃过地洞后,把石板推入洞内,或者在后面突袭便是了,哪有三人都到了里面,且这么近的距离,在他眼皮底下出招?分明他武功更为高强,如果要出暗手,自然先杀他了,哪有去打吴应麒,且这一掌都没落在要害上。
慧能道:“原本打得如意算盘,将佛像藏在安阜园,日后,能为义军提供资助。即便没有那一天,也好过让这些宝物流入到吴三桂这奸恶之徒手里。”他呛出一口血来,身体支撑不住,往后躺倒。他缓了缓又道:“我到底无能啊,还是没能护住这一切……有愧于……住持师兄。”
吴应麒走近道:“你表面说什么母亲好话,实际看不上我们吴家的人,你也不是什么高明之人,不过是自私自利的和尚。”
慧能干笑道:“陈夫人是好人,你也不差,可你们到底是王府的人,你们得到这一切会做什么?可想而知……咳咳……罢了……”他举起左手欲用残余之力将那块赤金令牌揉成一团。可他受伤后动作慢了,关云鹏眼明手快,飞落一脚,将令牌踢得远远的。
吴应麒皱眉道:“你既然知道给我们没好事,为何还将佛像留在此处,不如留在其他地方也好。我们如若不慎,早晚会打碎的。”
慧能叹息道:“放到宝印寺,早晚被人发觉,王爷的人可是精的很,什么都要敲敲打打,寺里碎了不少东西,连与我寺关系密切的寺庙都被查过了。况且陈夫人念佛之诚,怎会将此打碎?”
吴应麒老脸一红,道:“万事总有个万一啊。”
慧能道:“原本我打算过两年偷偷……偷偷取走的……造化弄人……”
吴应麒见他居然哭了出来,心里一软道:“你出家前家里还有人吗?我可以代为照顾。”
慧能甚为感动,想为刚刚的一掌道歉,可无力开口,陡然间深吸了一口,却未吐出,便睁着眼、张着口逝去了。
吴应麒难过地叹了口气,心道:“此人为了南明的事,也是忠心可鉴。”他对关云鹏道:“墓穴之事,不能说给别人听,包括母亲。”
关云鹏道:“是,此事与别不同,我知轻重,不会对陈夫人说起。”
吴应麒道:“辛苦你把这里所有尸体全部埋在墓里,入口处掩好,命人远远盯着废墟,倘若有人靠近,便盯紧了,如若有人敢走近入口处,一律逮捕。”
关云鹏应了。
吴应麒回到屋中,躺在床上,心想:“这件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吴三桂是第一个不能知道,包括那个王八蛋吴应熊。这些人得了财物只会靡费一空。这也不是我的东西,我也并不稀罕。至于那块玉玺可真是棘手之物,估计天地会等要是知道了,肯定想弄到手中。”
他摸出那块令牌,仔细瞧了瞧,一面刻着“少家留子”,另一面是“亡清必汉”。他了无头绪,便将此物藏在床底的箱子里。在他看来,此物不过八个字,也无甚价值,他一个不明就里的人记住了这些字也没用。别人拿了恐怕也只能去当铺卖了,或许只有南明皇室大臣之类能懂,可永历帝自个儿都死了,大臣死得差不多,恐怕也没人知道此物有何用处。
他睡了后,半夜起来尿尿,心想:“不对啊,这东西写着‘亡清必汉’,这要是让人发见了,殃及吴三桂也就算了,害死吴应熊是极好的,可害了母亲就不好了。”他忙打开箱子,取出令牌,出门喊来了护卫,找来一把锤子。
他一个人躲在屋里,用锤子猛地砸在令牌上,那令牌便这么被砸扁了,他砸了几下后,松了口气,拿起一瞧,金子里居然露出了钢片,这下真是好奇心起,拿了一把匕首又切、又削、又挑、又扣,将钢片慢慢取出。他倒吸一口凉气,上面原来还刻着字,刚刚如若再多砸几下,怕是字都给砸平了。上面刻着“磨盘山,天蛇渊,深水洞,藏万兵。”
吴应麒琢磨了一会,这大致是说磨盘山有藏着兵将?他摇了摇头,心道:“不对,定是兵器。可对我又有何用?”他举起锤子一阵猛砸,这下什么都给砸平了,他心里舒畅了,回床睡了个舒服。
第二日,他便对陈圆圆请命,由他来招募工匠,整理废墟,重新开建安阜塔。陈圆圆觉得他愈发能干,便都应下了。吴应麒将李良栋带到废墟处,道:“之前已清理的差不多了,只消几天功夫就能一干二净。麻烦李管领招募两百人,得身份清清白白,别再有细作混入。”
李良栋明知之前发生的事,哪能不明白,便道:“这个车裂之刑,卑职是受不起的,小爵爷大可放心,一定办妥。”
吴应麒凑近道:“我会让关参领帮忙,下面是南明一些士人的墓葬,如若让人知觉一定被清廷挫骨扬灰。我也是最近才知晓的,已经掩埋好洞口,你只要在建塔之时,预留进出口,不让人发觉就是了。”
李良栋听得心里十分激动,道:“小爵爷真是仁慈,此事一定办妥。不如直接埋尽了,留了口子也不好。”
吴应麒摇头道:“里面有一些故人,我不时想在清明时分祭拜一下,还请帮忙。”
李良栋作揖道:“一定办妥。”
吴应麒怎能让他知晓实情?李良栋显然对清廷和吴三桂都十分不满,对南明有所留恋,吴应麒这么一说,李良栋知道下面有墓葬也不会好奇,当尽心尽力帮忙掩饰,心中说不尽的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