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脸上抹了点泥灰,偷了几件农民的素服假扮成平民,吴应麒让小桃放了个元宝作为补偿。在关云鹏引路下,又走了一阵,天色渐亮。途径一个镇子,人来人往。吴应麒看到那些起早的商户、农民,又看看那些古建筑,才有了真真切切来到这个时代的真实感。
小桃道:“咱们歇一会吧。”
关云鹏道:“到城北保顺门便能出城了。”
吴应麒道:“找家铺子坐一会,小桃毕竟女子,不能累坏了。”
小桃急道:“不不,小桃一心为主,哪敢逾越本分。赶路吧,若吴爵爷有个闪失,小桃……小桃……”她急的像是要哭出来。
吴应麒笑道:“走吧,吃点东西,我饿了。”
他们来到一家小酒店,要了早点。小桃吃了个包子便说给吴爵爷买点蜜饯,吴应麒心想来到这世道却未吃过什么好吃的,便也答应了。趁着小桃不在,关云鹏低声道:“吴爵爷,我们脚程得快点。”
吴应麒并未理解他此刻急迫的心情,在吴应麒看来,逃离了书院一身轻松,只要出了城门,去了东南方的国家,凭借他们手上的银两理该能过的不错。如若银两用完,再悄悄入境用银票换取。这一切,他都盘算的妥妥帖帖。
吴应麒道:“那书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关云鹏点头道:“那本就不是个好地方,多是犯了错的王室贵族思过的地方,有时也用来软禁要员。”
小桃不一时便回来了,打开纸包,呈给吴应麒。吴应麒取了一枚放入口中,甘甜可口。
他道:“不错。”对他而言,上一世的先进社会,酸甜苦辣什么都尝过,除了稀有之山珍海味外,蜜饯这类实属普通至极。他为了让这个小丫头开心才同意去买。
小桃笑得和花似的,连问关云鹏要吃吗?
关云鹏摇了摇头,一脸忧心忡忡。他觉得吴应麒对一个丫头过于宠溺,模糊了主仆之界。眼前该不吃不喝,日夜兼程的逃离,而不是留在这里歇息。
吴应麒并无他的紧迫感,对这陌生世界的戒备自逃离书院后松懈,只觉得这里并无什么先进通讯方式,敌人哪能从人群中将他们寻到,何况连他们会往哪跑都不晓得。
他只关心那墙头有多高,关云鹏道:“两丈有余。”
吴应麒道:“哦,六米的样子。”
关云鹏愕然道:“什么米?”
吴应麒干咳道:“不算太高,带上绳索翻墙出去。”
关云鹏皱眉道:“带着小桃就不便了。”
小桃红着眼,默不作声。
吴应麒沉思道:“能否蒙混过关,直接从大门出去?”
关云鹏猛地起身道:“走了,如若府里已知此事,必会严把城门。”
小桃道:“我……奴婢留下吧,不拖累你们。”
关云鹏略一点头。
吴应麒愕然道:“什么话,让我扔下一个奴婢,然后独自跑了?这样我吴……吴某人,还有何脸面活下去。”
他说得慷慨激昂,小桃和关云鹏却未彻悟。在旁人看来,危难时刻,放弃一个已为累赘的下人是明智之举。有时,为了护主,下人为主殿后理所当然。
两个下人默不作声,吴应麒悟出其中关窍,心绪复杂难耐。正犹疑间,一队官兵冲了进来。
关云鹏忙坐下,三人低头不语。
官兵一声不吭,在店里搜寻,不时抓起一人看看面貌,又或喊人打开行囊查验。
吴应麒满头大汗,瞄了几眼,官兵约莫十来人,大多手持长枪。当官兵搜到身边时,关云鹏藏在桌下的手中已有三把柳叶刀。
一名官兵对吴应麒道:“头抬起来。”
吴应麒背负包裹,里面藏着大刀,关云鹏教过他,如何迅速取刀,眼见要叫人发见了,他心里在赌:“闯得过吗?”
忽地一人惊呼道:“站起来,里面藏了什么?”
吴应麒心叫:“拼了。”手往后伸,脚背却被关云鹏狠狠地踩了一脚。
他一个迟疑,才发觉酒店东北角的异常。三名官兵围着一人,那男子戴着斗笠,一把黑须,兀自喝茶,无动于衷。
官兵嚷嚷着让他打开桌上的红木长盒,见他不理,一人去拿。那人倏地起身,身材挺拔,灰袍宽大,将木盒往里一挪,嗓音沧桑地道:“官爷,我乃良民,何以抢我财物?”
一名带队的兵头,走近道:“胡说八道,你太可疑了。”
那人道:“鄙人听闻平西王治下,官民亲和。你们人多势众,草民手无缚鸡之力,心中有惧。但官爷毫无来由的为难,微薄银两可奉上,我心里不服。”
那兵头听出此人不好应付,四周已有人围观,便嚷声道:“昨夜,安阜园着火,恶贼留下八卦寻衅,乃八卦教恶徒所为。上头有命,贼人混入北门,只怕又要行险作恶。沿途若有人身藏兵器,管他是富绅豪强,还是地痞流氓,一律收押严审。”
关云鹏脸色苍白地盯着吴应麒,吴应麒漠然地瞧着他。关云鹏嘴型动了动,似在说:“夫人。”
吴应麒困惑不已,小桃附耳道:“遭了,不知夫人可否伤着,吴爵爷我们如何是好?”
吴应麒顿了顿,恍然大悟,陈圆圆定是住在安阜园。可陈圆圆于他来说并非关切之人,无从挂怀。心想,关我屁事?内心却隐隐作痛。他这身子可就是陈圆圆生来的,好歹算承人恩惠。言念及此,那骨子里的义气溢满全身,想着陈圆圆有难,总该出份力。
“呯”的一声,那兵头拍案后,怒目圆睁,道:“你一定藏了兵器,拿出来。”
士兵已将戴斗笠的汉子围住,有人把守大门,店里的客人心里叫苦,走又走不得。店家躲在柜台后面,不时露头。
那汉子一手按着长盒,手指在盒面滑动,淡淡地道:“依官爷所言,里面会是何物?”
兵头恼怒已极,拔出佩刀,大声道:“打开,不打开,我砍了你。”
那汉子点头道:“你敢!”眼神颇为锐利,兵头不知为何心中一寒。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店里新雇的酒保年少无知,眼见店里东西可能要被砸坏,便上前对兵头道:“大人,你们要不出去打吧?”
吴应麒看的直摇头:“傻子。”
那兵头皱了皱眉,一脚朝他踹去,将至未至之际,一张长凳飞来,砸在他侧腹,他哎哟一声滚倒在地。店外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