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收到前男友的一封电子邮件,这是自他们分手后近两个月内,孟志远第一次给她的道歉信:
金灿:
我非常抱歉上次极不理智的行为,我的确对你撒了谎,并用荒唐的理由为自己开脱,对不起!你说得对,我是一个懦夫,我承认我的欲望和勇气不成正比,由此伤害了你。这些日子,每逢礼拜日,我都要去教堂做忏悔,祈求上帝宽恕我当时的冲动。
你还在记恨我吗?如果时间不足以洗刷你对我的愤怒,我希望你回过头,看看我们曾经拥有的幸福时光。此刻,在我周边摆放着我们在黄石公园、迪士尼、尼亚加拉瀑布相拥的合影,你的笑是那么开心、动人,我多么期待能够再次与你实践我们当初彼此的誓言。
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请不要把我的一次错误看成是十恶不赦的罪过,并勾销我以往对你的爱。人都会犯错,这是生活的代价,我不是为自己开脱,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自己错了,上天也以你的名义对我进行了精神上的惩罚。我决定重新开始,用对你的爱来弥补我的过失,为了表示我的真诚,我可以放弃这里的生活,回国与你厮守,请相信我。
爱你的孟志远
金灿看完信,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考虑良久,又回到电脑旁,给孟志远回信,她写道:
孟志远:
感谢你的道歉,我也相信这是你真心所为,作为你曾经的女友,我为此感到欣慰,只是这一切与你所想已然不同。世间万般事物均在变化中,人也不例外,之所以这么说,并非我金灿是一个感情飘忽不定的女人,相反,我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性,对感情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这些天我终于悟出一个道理:再珍贵的东西总有贬值的一天;再爱的人也会有陌生的一天。常听人说,婚姻需要打理,否则会生锈,如果没有“变”,为什么还要苦心去经营?我太累了!当婚姻成为一种负担,成为一种欺骗,我宁愿不要。所以,我不会再介怀你对我的伤害,它已经是翻过去的一页,而我也不会对任何男人再有兴趣。很抱歉,我不认同你把这种错误认为是生活的代价,对你或许是,对我则是世界末日,除非有一天,这个世界上,感情不会再像婴儿的脸那样善变,否则我绝不容许感情再次伤害我。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作回朋友,只是请你不要再有其他想法,谢谢。
金灿
金灿自从那次遭受打击后,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对孟志远那么好,生活中无微不至照顾他,每天下班回家给他沏茶、泡咖啡,临睡前还要替他洗袜子,这样都不能让他安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苦思冥想后,她找到了自认为满意的答案:对方是否出轨,不在于俩人之间感情的深浅,而在于外界对他的诱惑有多大,正如黑格尔所说那样,“人性的选择不完全出自理性,而是出于偶然的动机,以及对外界的依赖”。如果这个男人的意志不被物欲操控,其本色必定表里如一,否则,只要给他一滴雨,他都能泛滥成洪水。孟志远对自己的背叛,并非是因为他对自己没有感情,根源是他本身就存在猎奇的欲望。如果自己在他身边,或许能起到防火墙的作用,但这仅仅是形式上的约束,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对这种男人,分手是唯一的选择,不然,欲望依然会驱使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而自己的余生则会在痛苦中度过。
金灿想通了,她摆脱了笼罩在心里的阴霾,甚至还庆幸养牛老板带给她的强烈刺激,否则她也不会在孟志远睡觉时间打电话。尽管找到答案,但是她又迷惑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还能找到不被欲望控制的男人吗?如果找不到,是否只有形影相吊,孤独走完此生?还是继续等待,直到有一天幸运上门?
人一生的问题似乎总比得到的答案要多,有些答案需要付出代价,有些则需要时间给出。她不再去想,也不再去纠结,她知道,爱情可遇而不可求,如果老天爷非要她独身到老,她也只有顺从天意。
许可和金灿按照韩永刚的指示,发挥各自的优势,取长补短,很快便完成一份详细的工作计划,并上报韩永刚。俩人虽然第一次配合,却妙至毫巅,比如说金灿认为项目组技术需要补强,许可二话不说,马上让技术开发部派出精兵强将,部门经理但凡微词就会被许可臭骂一顿。许可想要一个工作流程图,没等他发话,金灿就已经完成。这类事情不胜枚举,许可惊叹之余,终于对金灿收起小觑之心,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工作能力与其外表一样值得夸赞。
许可服软了?当然不是,金灿越是能干,他的戒惧与妒忌就越加深一分。他不是伯乐,也不想当伯乐,更不希望自己在公司一枝独大的现状被人打破。在他的意识中,公司能走到今天全靠自己,除韩永刚,他是当仁不让的老大,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人性中自我矛盾的解决往往遵从利益的最大化,许可对待金灿亦是如此。若按她以往的习惯,即使不辞退金灿也会将其打入冷宫,根本谈不上什么密切配合,终归是利益让他第一次违背自己的意志,因为躺在保险柜里的那张股份协议不仅仅是张纸,它代表的是财富。再有一点,金灿是韩永刚亲自找来的,要动她还得先过韩永刚这一关,他想,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那又何必去拧呢?只要金灿听话,又何必跟她置气?如果发现其有野心,难道他就不会在地上撒一把钉子或者弄个绊马索?
项目组成立会议在许可主持下召开,除了几个部门人员参加外,还多了一个艾芸。她是主动要求加入到项目组的。这些天来,每当看到韩永刚紧锁眉头,闷闷不乐的样子,艾芸心里就跟着着急。她知道韩永刚是为了一卡通项目烦恼,私下她也曾向韩永刚主动请缨,再去做做刘部长的工作,但被韩永刚制止。他认为刘部长的能量在这个项目上已经不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仅徒劳无功,反而会给对方带来不好的印象。艾芸无奈,她恨自己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不能在关键时刻为韩永刚分忧解难。后来金灿的建议让韩永刚看到曙光,情绪恢复,这使艾芸异常高兴,同时她也想,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若在这个实战项目中锻炼自己,不仅水平能够提高,还能博得韩永刚另眼相看,因此她提出加入项目组。韩永刚对她的想法很高兴,于是和许可打了招呼,吸收艾芸加入。
许可先把项目组再次成立的原因向大家说明,然后让大家相互做自我介绍,金灿被安排在最后一个,这里面固然有重视成分,也不排除许可有拉拢之意。大家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和金灿打交道,对她的工作能力、风格全然不知,个别人甚至认为她是凭脸蛋上位,刘洪涛更是和旁边的同事挤眉弄眼。
“洪涛,现在是开会。”许可严肃道,“金总虽然来公司时间不长,但是水平绝不比你们差,我警告你们不要卖老资格,如果有谁认为自己牛,那你来当这个项目组长,我还巴不得回家洗洗睡了。”
许可的话给了金灿很大鼓舞,她本来也不会在意同事们的议论,毕竟新来的人都会面临这一挑战,但没想到,许可在场面上给足她面子,而且为了树立她的威信,连称呼也升级了,这使金灿对许可又有了新的认识。
许可强调一番团队精神后,又说道:“我的名字叫许可,但对于违反工作原则的事情决不许可。我明天出差,估计三天后回来,这期间你们听从金总安排,下面请金总布置工作。”布置工作本来是许可的事情,他却临时改变主意,让金灿代劳。金灿知道许可是在扶她“上马”,就没有推脱,开始按事先定好的计划,对各个部门的人进行工作安排。
项目组如同一架精密的仪器迅速转动,每个人都发挥出最大效率。下班前,金灿获得消息,阳明市的一家银行已经联系妥当,并约好第二天下午见面,刘洪涛也和仇处长约好中午一起吃饭。她马上向许可请示,要带相关人员晚上就前往阳明市,为第二天的工作做好准备。许可同意后,金灿让艾芸通知刘洪涛等相关人员,自己则开始准备材料。
世事难料,金灿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会在银行这一关搁浅,当第二天她满怀希望与阳明某银行一位副行长见面后,对方客气的外交辞令使她大失所望。副行长的意思非常明确,他们银行对大宗贷款有严格手续,仅审核一项少则一个月,多则数个月,七七八八的程序走完,最快也得半年以后,但是如果天海公司能拿下一卡通项目,并解决资金问题,他们很乐意与阳明政府合作。金灿心想,若是这些问题都解决,还找你们干什么。她又给对方做工作,副行长除了摇头,便是乐见其成之类的话,最后以开会名义将金灿他们打发走。
刘洪涛、艾芸等人长吁短叹,万分沮丧,尤其是刘洪涛在背后抱怨金灿,说她是为了表现自己,放着关系不用非要逞能。他们临来时,许可交代金灿找一个人,说此人能够摆平行长,不料此人恰好有事,让金灿等两三天。金灿没有等,她认为这种事情对银行来讲,高兴还来不及,没道理拒绝,于是不理会刘洪涛的苦劝,执意登门,结果不幸被刘洪涛言中。
金灿不是轻易言败之人,短暂的焦虑并没有使她恐慌,多年的职场生涯中,挫折数不胜数,她始终信奉这样一句话,“无论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重要是,开始后就不要停止,无论你从什么时候结束,重要是,结束后就不要悔恨”。她坚信自己的信念,不想等,决定从其他银行入手。她和许可通了电话,汇报了自己的想法。许可没有责怪她,他理解金灿。在外企工作时,那些老外也同样不明白为什么要搞“关系”,后来才发现,产品质量差别不是关键,“关系”才是关键,多年下来,他们也学会了走“关系”。
面对金灿的疑惑,许可颇有耐心解释道:“‘关系’不仅仅是‘走后门’的代名词,其实,它也为买卖双方担负诚信的桥梁,社会上骗子太多,有了‘关系’就可以把风险值降到最低,这也是我经常说的国情。”至于金灿还想去其他银行尝试,许可没有反对,既然是等,碰碰钉子也能让她理解“关系”的重要性。
金灿把与许可商量的结果告诉大家,并动员大家第二天去城市开发银行试试。众人沉默,显然都认为金灿没有必要这样做,最后,还是艾芸打破僵局,愿意和金灿同往。
第二天上午,城市开发银行大门外站着两个年轻女子,靓丽的容貌、端庄典雅的职业裙装,无论从打扮和气质都脱俗超凡,引得来银行上班的人纷纷侧目,只是门口保安没有怜香惜玉之心,面无表情,任对方磨破嘴皮也不让进去。
她们就是金灿和艾芸。
俩人来了有一会儿,传达室的保安见对方说不出行长的姓名,人又长得俊俏,生怕是来找麻烦的,也不听解释,拒绝给进门条。她们无奈之下只好央求另一个保安,这个保安是小伙子,何曾被这样的美女求过,若非考虑到饭碗早就让她们进了,此刻正值上班高峰,小伙也不好偷偷放她们进,只好硬下心肠视而不见。艾芸的耐心渐渐退去,心中后悔不该听金灿的话站在这里丢人现眼,气呼呼掏出电话,也不管金灿同意不同意,开始找关系。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金灿犹豫了一下,还是马上迎上去挡住通道,举手示意停车。车窗打开,司机摘下墨镜,想发作又忍了回去,惊奇地看着金灿。金灿一边微笑一边迅速扫了眼车内,后排坐着一位五十来岁,戴着眼镜的男子。她立刻向对方介绍自己,接着瞪大眼睛一副害羞模样,像迷路的小姑娘需要警察叔叔帮助那样,请求男子带她进去见行长。男子打量了一眼金灿,问明来意后称自己姓梁,就是行长,吩咐保安放行。
艾芸电话还没有拨通,金灿拦车一幕被她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一阵紧张,心想,这又不是上访,随便拦车多丢人。没想到,那边居然放行,她大感惊讶,兴奋地来到金灿身边,也不管金灿是否喜欢这种方式,嚷嚷道:“金姐,我太佩服你了,要是我,还真放不下这个面子。”
金灿感叹道:“不要忘记我们是女人,上帝既然把人分出性别,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个身份呢?我的美国同事常说,同样的错误出在男人身上,是不可饶恕的,但在女人身上则可以原谅,因为她们是女人。”
行长办公室里,金灿对梁行长半开玩笑道:“我对刚才的冒失向您道歉,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您对我个人的看法。”
梁行长把俩人的名片放在茶几上,说道:“在我印象里,以这种方式见面绝无仅有,我倒是佩服你们的勇气,不过下次再来,就不要采取这种方式了。”
“我同意,这样的确有点拦轿喊冤的味道,但愿您的部下不会因为我的莽撞误解了您。”
俩人哈哈一笑,消除了略微紧张的气氛。
良好的开端预示着喜人的结果。行长听完金灿的介绍,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坦言项目若真能成功,每年将为银行吸储至少几个亿,于是当即决定上会讨论,并让金灿她们先回去等候消息。临别,艾芸趁和行长握手之际提请共进晚餐,行长笑言,饭要吃,但不是现在,等合作成功,饭由他请,不过,金灿要为今天的过错自罚三杯,当然,他也要为差点错过“财神爷”自罚三杯。
晚饭后,行长亲自给金灿打电话,让她通知单位领导,明天下午两点带上公司资质以及近三年的财务报表来银行,未了,还打趣她这次进门就不用拦车了。
金灿的闯劲不仅令艾芸心悦诚服,连刘洪涛也刮目相看。之前,项目组再次成立时,刘洪涛对许可任命金灿为副组长非常不满,认为自己好歹是部门经理,又一直跟踪一卡通项目,无论从哪说起,副组长一职也非己莫属。他私下找到许可,不提副组长一事,拐弯抹角说项目组的人事安排会让仇处长迷惑。许可何等精明,对方要官的把戏被他一眼看穿,训斥道:“项目组对内不对外,副组长也就是传令兵的角色,争这有啥意思。”
许可的话让刘洪涛不再纠结,只是金灿在他心里留下一道阴影。职场是个奇特的圈子,员工能赢得上司的青睐有时比工作能力更为重要。对刘洪涛而言,金灿刚来便担任项目组副组长,显然是有“关系”的,倘若事不关己,他也无所谓,怎奈金灿太漂亮,而许可又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刘洪涛不得不对金灿保持警惕。
金灿已经给许可拨了几次电话,怎奈对方始终不接电话,这让她万分焦虑。刘洪涛笑言,说许总现在要么在喝酒,要么就在泡妞,估计是没有听见,建议金灿直接向韩永刚汇报。金灿颇为犹豫,隐约认为越级汇报将导致误会,但经不住刘洪涛劝说,还是直接把电话打给韩永刚。
韩永刚这两天没有闲着。头一天金灿银行公关的失利没有让他沮丧,相反,他认为要是成功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他没有等许可的关系,巧得很,他也想到阳明城市开发银行,在金灿来电前,他刚刚找到关系,对方承诺第二天给行长打招呼。谁料,金灿的来电让他的工作变得毫无意义,他的惊奇大于惊喜,他正想知道金灿如何说服行长,刘部长的一个召见电话让他将疑问暂时闷在心里。
刘部长是韩永刚母亲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两家关系很好,逢年过节经常相互走动,所以,韩永刚在刘部长家,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甚是随便。
见韩永刚到来,刘部长甚为高兴,几句话过后,便直奔主题。韩永刚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听完顿时瞠目结舌,“这、这、这”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刘部长误会韩永刚是高兴得结巴,也是,他说的事情摊在谁头上都会欣喜若狂,何况韩永刚一直单身,这种反应理所当然。
刘部长是要把外甥女艾芸介绍给韩永刚。
说起艾芸,是男人都不会拒绝,韩永刚的确应该激动,再夸张点,幸福到眩晕也不为过。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尽管他惊讶地瞪起眼,但那不是喜,而仅是惊,就像是一道闪电后面紧跟的雷声,却没有半滴雨。难道他没有听明白刘部长的意思?不,刘部长不仅重复一遍,还恭喜他即将结束单身,难道他嫌艾芸年龄太小,害怕俩人十几岁的差距成为代沟?不,年龄在他眼中不过是数字的排列顺序,感情永远是第一。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韩永刚谈艾芸如谈虎?
人人有本难念的经,韩永刚也不例外。二十年前的一次轻率,使他的心灵产生了无法愈合的创伤,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感情被彻底封闭。那是1988年的春天,他在北京一所大学上大四,他出色的身材、容貌吸引了不少女生。他看上一个被公认为“系花”的同班女生,俩人很快坠入情网,实习期间,他们偷食了禁果,当女友发现自己怀孕时,他们惊慌失措,惶恐之下,他把女友带到北京郊区的一家民宅,花五十块钱请来一位号称专家的中年男人为女友堕胎。那天所发生的一切,他一辈子也忘不掉,房间成了屠宰场,女友凄厉的哭喊加上血流如注的场面,使他顾不上战栗的心和哆嗦的四肢,推开那个所谓的专家,抱起女友不要命地冲出房间,当他赶到医院时,女友已经在他怀中咽气。巨大的打击使他几乎轻生,若不是上铺同学赶来苦苦相劝,他没有勇气活到现在,同学帮助他处理一切善后,并给他母亲打电话,他自己则回学校交代。后来,母亲瞒着父亲赶到北京,解决了女友家人的赔偿问题,并与学校商量能否不开除儿子,校方领导认为,该学生表现一贯良好,这次虽然犯下严重错误,但还能主动坦白,同意保留学籍一年以观后效,而他万念俱灰,坚决不愿继续上学。母亲对儿子酿成的大错已无力挽回,只好带他回家,这段历史只有他和母亲以及他的那位同学知道。
心灵上的创痛使韩永刚许多年不敢面对女性,母亲尽管着急,但也无法说服儿子,只能任由他在事业上一路高歌猛进,在婚姻上却停步不前。直到最近母亲身体欠佳,孝顺的韩永刚这才听从母亲劝告,打算正视自己的人生,开始正常人的生活。不过,二十多年感情的闸门一直被紧锁,加之教训过于残酷,爱情已经像是受损的弹簧,韧性消失殆尽,这种状态下,他一方面渴望得到爱情,另一方面又背负着沉重的感情十字架,矛盾的心理让他谨小慎微,迟迟不敢迈出感情的第一步。他是聪明人,知道自己症结所在,就在前两天,他通过介绍联系了一家心理诊所,决定等一卡通项目忙过就去咨询心理医生。谁想,提亲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上演,且不说突兀,单就女方是艾芸就让他吃惊,所以,他脑海里本能闪现出的是紧张,而不是高兴。
刘部长很快发现韩永刚不是因为高兴而木讷,而是在犹豫,不禁有些奇怪。其实,刘部长并不赞同这门亲事,认为双方年龄过于悬殊,以艾芸的条件找一个比韩永刚强的人并不困难。早在艾芸大学毕业时,刘部长就和艾教授说过,艾芸的男友必须经他同意,艾教授满口答应,他知道连襟视艾芸如同己出。前天,艾芸特地来找刘部长,说是看中韩永刚,要姨父提亲。刘部长糊涂了,尽管他也是看着韩永刚长大,他的人品、家庭和经济条件无可挑剔,但是年龄差距无法改变,他不能接受。开始他还抱怨韩永刚,以为是对方勾引艾芸,后来见艾芸非此人不嫁的决心,知道这个外甥女“走火入魔”了,好在他有多年思想工作经验,认为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能挽救艾芸。没想到,艾芸心意已决,早就说服她父母和大姨,这才来做他的思想工作。最终,搞了几十年人事工作的刘部长说不过艾芸,只好答应帮忙提亲,而且还被要求快,因为他被告知有一个叫什么金灿的女孩儿在一旁虎视眈眈。
韩永刚哪里知道围绕自己会有这样一个故事,犹豫了片刻便拒绝刘部长,理由是现在不想考虑。这下轮到刘部长吃惊,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芸自降标准已经不可思议,你韩永刚老大不小还端什么架子,放眼望去,哪个女孩儿比艾芸强,如果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活该打光棍。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住劝韩永刚,“我哥的孙子给我讲了一个笑话,他们小学开家长会,一个同学的父亲被老师误认为是孩子的爷爷,结果闹出大笑话,这个学生的自尊心受到很大影响。你岁数不小了,必须想到这点。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别等到七老八十才考虑,否则,给我们社会增添多大负担。”刘部长的夫人也一旁解释,说是若非对韩永刚知根知底,他们才不会把艾芸介绍给他。
韩永刚非常感动。刘部长夫人说得没错,以他们这样的家庭能够看上他韩永刚的确是对自己各方面的肯定,再者,艾芸如花似玉,又受过良好教育,能娶她绝对是一种福分,也不会辱没自己的名声。但他还是不太情愿。难道他真是因为感情还被良心囚禁,所以非要看完心理医生才会考虑?当然不,在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女人的影子,尽管这个影子还很朦胧,但毕竟已经存在心中,如同正待萌芽的种子,她就是金灿。
韩永刚喜欢上金灿了。
感情这东西很奇怪,也很无厘头。韩永刚喜欢金灿的由来竟然源于面试时被金灿讽刺挖苦,换个人即使不记恨也会反唇相讥,而他相反,对方的锋芒没有刺痛他的自尊,倒是被对方一身凛然正气以及犀利的言辞震撼。后来工作中,金灿用行动再次证明自己不是绣花枕头,不仅不是,她还用一套漂亮的组合拳重新打开了阳明一卡通项目,此时,他心里不光是佩服,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开始在他心中发酵,总想多看金灿几眼,多听她说几句话。命运似乎和他开起玩笑,刚刚播撒完对金灿的情种,又把艾芸推到他跟前,两个女生的靓丽不分伯仲,能力各有千秋,一个在商场上拥有舍我其谁的勇气,一个在官场上具备呼风唤雨的实力,选谁不选谁都将是一个缺憾。
不过,韩永刚心中已经倾向金灿,以他的认知,金灿不仅可以做妻子,也可以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而艾芸做妻子有些牵强,他觉得自己和艾芸更像是老师和学生。尽管他心意已定,但是他不能也不敢拒绝刘部长,因为在阳明一卡通项目上,刘部长的分量还在,万一得罪他,后面的事情就很难让对方帮忙。怎么办?一方面是自己心仪的女生,另一方面又是无法拒绝的关系,他彷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