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濛濛,周围的群山如这平缓江水静谧无声,狭窄的水道穿过群山峻岭,蜿蜒曲折地写意在这片青山之中。
水流在广阔平坦的河道上涓涓流过,携裹着沙石奔向远方。雨仍然淅淅沥沥,潮湿的空气中隐约有鸟兽啼鸣,不过转眼便湮灭在连天的雨线中。
一叶扁舟悄然漂来,在远处只是个极小的黑点,飘荡在群山巍峨之中。
舟上有人,看不清脸,只见一高拔的身影和一小的很多的瘦小身影立在舟上,与这江水一样静默。
小舟自狭窄的上游河道驶来,顺流而下,如游鱼一般左右摇摆划出一道道水纹。隔得远了,却又似一片落叶随波逐流。
离得近些才看见舟上那高拔身影身穿蓑衣头戴竹笠,手持一根三丈长的黄竹竿。
雨落在蓑衣上如同落入江水之中,发不出丝毫声响。
蓑衣人静默而立,纹丝不动,与这一叶舟融为一体顺江而荡,顺水而流。
若不是舟首偶有偏离航道,蓑衣人便将那竹竿单手插入江水中以拨正方向,全然察觉不出他是个活物。
舟上瘦小身影原是一少年郎,约莫十四五岁,面容俊朗,浓眉高鼻。
他站在舟中央也默然不动,学着前面的蓑衣人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群山。
少年背负一黑匣,黑匣似乌木雕琢,刻有飞鱼一条,玉箫一支。
匣长而窄,黑色的匣身一面透着乌光,显然是长时间使用把黑匣磨得十分光滑。
少年背负黑匣傲然挺立,竹笠下的脸庞面色冷峻,额头上却汗珠密布。或许是这种静谧太过压抑,也或许是少年精神太过紧崩。
江水一片幽暗,只水浅处有一片片青藻在水中摇曳。
四周群山里的鸟兽虫鸣声越发清晰入耳了,与此相比,整片江面如同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师尊,这次我们去哪儿?”少年郎把目光收回。
蓑衣人没有回头,语气却很温柔:“回家,笙儿我们回家。”
“回家,我们还有家吗?”少年仰着头望向蓑衣人,眼里闪着别样的色彩。
“嗯,我们还有一个家,在那边。”蓑衣人抬手指向一片青山。
蓑衣人一抬手,似打破了这片寂静,江水也变得汹涌起来。
蓑衣人转过身来,傍晚昏暗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强壮结实的体魄。
“都出来吧,人既然都已来了,何必再躲躲藏藏。”蓑衣人脸上露出冷笑。
“哗!”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抓住舟尾船舷,一道黑长身影便从水中跃出,手借力便上了船。
黑影上了船未见有其他动作,脚一蹬如离弦之箭射向蓑衣人。
黑影转瞬便从少年身边掠过,刮起一阵凉风,少年迅速转身,此时才见黑影右手之中有寒光闪烁。
一剑直刺,长剑直奔蓑衣人要害,剑尖眨眼便至,蓑衣人却一步不退,眼看长剑就要刺透蓑衣人。
蓑衣人面色不变,仍然带着微笑,只见他身形一晃,剑便刺在空气中,剑身猎猎作响。
蓑衣人此刻上前一步猛然出拳,那黑影无奈只得将长剑收回横立胸前。
然而此刻为时已晚,那拳头竟比刚才的剑光还快,蓑衣人一拳直打在黑影头上,黑影倒飞出去,沉闷的击打声如爆竹一般响起。
黑影被一拳击飞,如同断线的风筝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涟漪。
少年看黑影落水,立刻警惕地盯着四周水面,同时把那黑匣取下抱在怀里。
“师尊小心,那里还有一人。”少年指着水藻下的一片阴影说道,原来少年与那蓑衣人却是早就发现有人跟踪。
“无妨,既然他们不想出来那我们就不等他们了。”言罢,蓑衣人双手持竿一左一右地把竹竿伸入水里开始控制小舟前行。
“站稳喽!”蓑衣人双手开始加速,小舟便飞快地向前驶去。小舟加速不过须臾之间,顿时江面泛起波澜,江水开始躁动不安,如有什么巨兽在水中翻滚。
“哗!哗!哗!”江面伸出一只只手臂,五个黑衣人从水底跃出,皆手拿朴刀,五人相顾一视随即便向小舟游去,几人在水中却手脚灵活,一看便是谙熟水性的好手。
小舟虽加速离去,但黑衣人的速度竟比小舟还快几分,转眼便要追上。
“他们来了,”少年直盯着那五名黑衣人,神色冷冽。
少年默默打开黑匣从中取出一柄长剑,长剑约四尺通体乌黑,剑身上端有一红鱼格外醒目,红鱼呈摆尾状似要跃出剑身。
少年双手握剑蓄势待发,可黑剑太长太重,剑尖已然触到舟上木板,感觉少年拿起长剑就很费力,本该紧张的一幕却带着滑稽。
蓑衣人转过身来,望着那五名黑衣人。
“藏头藏尾的无名鼠辈,速来受死,可把你爷爷等急了,哈哈哈哈哈!”蓑衣人放声大笑,振聋发聩的声音惊起江岸一群飞鸟。
笑声传到黑衣人耳里,声音激荡,黑衣人只觉心里一闷,气血上涌。
蓑衣人也不撑杆了,只看着水里几人慢慢接近。
“喝!”离小舟还有五六步时一黑衣大汉爆喝一声从水中跃起,一把朴刀带着水珠直劈而来。
“回去!”蓑衣人双手握杆用力一扫,黑衣大汉刚到半空中还未落地便和竹竿精准的撞在一起,“扑通”的声音中黑衣人落入水中,竹竿断为两截。
就在黑衣大汉落入水中的同时其他四名黑衣人已跃出水面,皆双手持朴刀向舟上杀去。
其中三人攻向蓑衣人,一人奔向那少年,朴刀由高处劈来气势极强,观那少年面色不变,毫无惊恐之色。
朴刀落下,少年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避过,黑衣人还想再劈却觉全身乏力,低头一看才发现一把黑色长剑已从他胸膛穿过。
少年往旁边一滚半边身子却上前倒去,顺势将手中长剑往前一刺,这看似巧合,但从少年熟练准确的动作来看这一招却仿佛演练了无数遍。
蓑衣人眼中三把朴刀直袭面门,锋利的刀刃割断雨线形成短暂的空白。
刀未至人先动,蓑衣人迅速伸出手如电光般在朴刀落下之前抓住其中一只手,旋即猛然将其向回拉来挡住另外两把刀。
刀直接斩下,溅起一片血花。
那黑衣人的手断为三截,手掌连同朴刀一起被蓑衣人抓在手机,中间一截手臂掉入江中,最后一截留在那黑衣人身上。
“啊,我的手!”断手黑衣人惨叫着后退,面色瞬间苍白如雪。
另外两名黑衣人大骇,连忙后退,蓑衣人乘胜追击手里拿着一只断手,断手中紧握写一把朴刀,猛然一挥,这一刀如同写意的一剑横劈,同样割断雨线也同时割断那两个黑衣人的喉咙。
两道血线喷射,两具尸体入江。
断手黑衣人眼见此景肝胆俱裂,忍着剧痛连忙转身就走,一把朴刀飞来,黑衣人还未离开小舟便被钉死在小舟上,朴刀轻轻颤动抖落刀身大片血迹。
刀身轻颤,三人眨眼殒命,少年拔出长剑,眼里杀意弥漫。
而此时那被蓑衣人一竹竿打落水中的黑衣大汉才刚刚浮出水面。大汉一冒头便见同伴尽数死亡,心不由咯噔一下,于是又急忙把头埋入水中。
“师尊,杀了他吧。”少年锁定黑衣大汉,蓄势待发。
“无妨,既是无名鼠辈,放他一马又何妨,”蓑衣人踱步至舟首。
“笙儿,此地已耽搁了不少时间了,我们走吧。”蓑衣人又静默而立,不再他顾。
竹竿已断小舟只能顺水而下,如浮萍一般飘摇沉浮。
小舟远去,暮色四合,雨线开始变粗,周围的群山更加寂静。
江边有一道黑影奔跑,边跑边回头,似害怕身后有人追来。黑影满身泥泞,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开来,看起来格外狼狈。
黑影停在一棵大树下,右手揉着左臂淤青,疼得龇牙咧嘴。
半晌后,黑影从树后摸出一木盒,打开盒子拿出里面一长枪模样的事物对着天空,“咔咔,咻!”一阵机簧声后,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高空中炸开,发出红色烟雾。
不多时另一片天空也响起一声轰鸣,绿色烟雾在雨中晕染。“他奶奶的,不是老弱病残吗?怎的这般身手了得,我的胳膊呀!”
“算了,捡到小命一条,我得赶紧溜。大哥,我们碰到硬骨头了呀,唉!晦气!”黑影在山中小路上骂咧咧的走着,不多时就消失在黑夜里。
却说那小舟上的两人仍随着这水流往下游去,河道渐渐变窄,水流愈加湍急,轻舟飞速前进不多时已过了几十座山,别了几十道湾。
“师尊为何不杀了那山贼?”少年怀抱长匣,小小的身影缩在蓑衣斗笠中。
“哦!你看出来他们是山贼了?”蓑衣人回头看着少年,面露赞赏。
“我看到了他们手臂上的青蟒,据《玉江物貌》上说,花臂一条,朴刀一把,自在江河我为蟒,他们应是这一带的“水蟒”,少年说道。
“他们的确是玉江的“水蟒”,不过我们还未至玉江地界就遇到他们,看来我们行踪已经暴露,这几枚棋子不过是来探路的,杀之又有何用。”
蓑衣人轻叹“笙儿,我们得绕远路了,不要把麻烦带回家,知道吗?”
少年点点头,抱着黑匣的手不觉又紧了几分。
夜色加深,蒙蒙细雨终于收住了雨脚。
小舟在河道中颠簸,两岸是陡峭的崖壁,此时的河道再没有了平坦,小舟在急流中前行仿佛随时都会倾倒。
小舟拐过一道湾,舟身还未摆正,突然一块巨石跌落刚好砸中小舟,一时间木屑纷飞,小舟轰然破碎一块块木板落入水中。
“动手!”一声口号突兀响起。
数十只羽箭齐射向小舟破碎的地方,羽箭或射入水中或钉在破碎的木板上,箭尾羽毛颤动不已,若是活人早就被射得千疮百孔,死于非命。
“唰!唰!唰!”几阵箭雨过后,两岸的崖壁上人头攒动。
“报!二当家,舟里没人,他们早跑了!”一高瘦男子双手抱拳向一青衣文士拱手施礼。
青衣文士面色微变,回头望向一片青山目露沉思,“追!”
文士男子拂袖而去,雨后的这片青山又惊起大片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