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温和的男声响起,不急不缓,“我现在是一家分公司的副总裁,跳槽不久,虽然规模不大,但前景很好,上司只是一个普通人,人品不错。我任职的新公司要选址,老板又要出门,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但……”
风近蕖不由说道:“但您身有大功德,会影响所处之地的气运,引来祥瑞之气,哪怕身处厄运之地不过一年半载也会将那地改为福地。如此,您大可不必大费周章找风水师啊,节时省力,这不是好事吗?”
男人轻叹一声,声音似笼上了一层名为忧愁的轻纱,纠结道:“正因如此,我才会这般左右为难。若如风小姐所言,我不去找风水师,老板只是一介凡人,我无法告诉他真实原因,自然不好解释;
若找风水师,名气小的暂且不提,名气大些、有真才实学的风水师请其指点一二动辄便百万不止,年轻人自主创业本就不易,我怎忍心见他做这无用之工白白费钱呢?”
禹向风近蕖望去,眼神诚恳,“所以我斗胆,想请风小姐与我,演一出戏。风小姐声名斐然,即使在普通人中也有很高的知名度,您能去的话,定然会使所有人信服。”
风近蕖垂目,似乎是在思考,良久,女人抬起头,表情和缓,“禹先生一派热忱,我又怎会狠心成人之恶呢?”
话音未落就见气质内敛的男人惊喜道谢,风近蕖忙道:“区区小事,当不得谢。只是我亦有疑惑不解,请先生解惑。”禹正襟危坐,“风小姐请言,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而无尽。”
风近蕖微微倾身,眸中隐含笑意,“您对您的上司真可谓是情深义重,”见男人露出谦逊的笑,她话锋一转,“您二人是什么关系呢?”
禹僵硬扯出一抹笑,“哈?”
嬴政将茶杯重重放下,杯底发出沉闷的“笃”声,“闭嘴。”
短暂的混乱后,谈话继续,只是对象换成了两位男士,刚刚“出言不逊”的店主则捂着隐隐泛红、被某人赏了一弹指的额头滚到了一旁“黯然神伤”。
那气势仿佛能压缩空间的黑衣男子沉稳道歉,已恢复到一派云淡风轻之色的温厚男人颔首示意无妨。气氛转好,嬴政说道:“请问先生是如何找到这家店的?‘琳琅’之名虽传于俗世,但若非熟客,轻易不会找到此处,您是如何得知地址的?”
他虽未明言,但含义大家都心知肚明。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中层阶级,若是在他人口中随意得知,那就说明“琳琅”已不再保持神秘,只在世家大族、上层社会的“耳闻”中出现了,那就可能会引来许多麻烦。
不仅那些与“琳琅”或多或少接触过的百年世家会动不该动的歪歪心思,更可能会招致一些不自量力之辈的觊觎,这些情况倒也不是无法处理,但就是挺麻烦的,哪怕是用最简单且粗暴的截忆符,毕竟画符箓极耗精神力。
风近蕖探了探头,张口欲言,嬴政不动声色甩了她一个眼神,暗含威胁。她读懂了那其中的含义——“给我好好蹲墙角反省待会人走了再来谈谈你这不看场合的恶趣味”,默默缩了回去,鼓起了脸颊。
禹了然笑道:“您不必担心,外界对贵店的了解一如往昔,评价也多是‘神秘莫测不可捉摸’。事实上,我是在一位朋友的推荐下……”
男人未尽的话语被突然打开的房门打断,有人背光而来,罩在周身的阳光模糊了他的容貌,只见其身姿挺拔,高大的身材几乎堵住了门,周身沸腾着不容错认的危险。
近了,来者终于暴露在房内所有人的视线里,红发灼灼,眉目凉薄,偏偏邪气的嘴角轻佻,似无情似有情,本来禁欲严谨的西装在他身上散发出撩人的荷尔蒙。
这是一个危险至极的男人,似敌非友。
下了结论,嬴政神情寡淡,气势却节节攀升,威势迫人,来人注意到了一旁防备的黑衣男子,却只是挑挑眉峰,朝禹随意摆手,就向雪肤乌发的女人看去,笑容轻佻。
风近蕖轻轻一叹,打破了房中一触即发的气氛,安抚的向嬴政一笑,起身相迎。嬴政垂眸,警惕的情绪稍减,低头呷了一口茶,注意到禹毫无异色的表情,心下了然。
在娇妍的女子来到近前时,来者微微低头,注意到女子精致繁复的裙装,摸了摸下巴,开口道:“这衣服一点也不好看。”
正要打招呼的风近蕖嘴角一抽,回到:“那你说什么样的好看?”男子不假思索的说:“自然是短一点,简单一点,暗沉一点……”眉目张扬的男人恶劣一笑,“这样,对比起来才好看,下手也方便。”
明知他在描述打架时适合穿的衣服,但这话怎的就那么奇怪呢?风近蕖扶额,正要回一句“你这脑子里只有打架的审美癌!”就察觉到了某人堪称恐怖的气势,连忙向那处看去,只见……
“咔嚓”,嬴政手中的茶杯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有水滴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滑下,黑发男子抬首,冰霜满面。
红发男子吹了一声口哨,战意凛然,“要打架吗,小子?”
风近蕖忙按下他蠢蠢欲动的手臂,向其他人介绍道:“他是应龙,和我们是一类人。应龙没有恶意,只是个武痴,酷爱打架罢了。”所以求大佬们一定和平相处!
嬴政默然,缓缓将手上的茶水擦干。见此,明白自己没架可打的男人无趣的应了声,“对,我是开保全公司的。小子你无聊的时候可以去我那玩玩。”
说完就自己捡了个位置大马金刀地坐了,只是紧盯着面容冰冷的男人,眼神肆意。自应龙到来就不发一言的禹突然出声,“应龙他就是我刚刚提起的友人,他对贵店印象极佳,极力向我推荐,所以我方冒昧前来。”
恰在此时,嬴政腰间的通讯器屏幕亮起,男人站起身,向三人告罪。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风近蕖忍笑——沟通局里的子机给自己随身携带的主机发送消息可还行。
见他一本正经打着“事务繁忙”的理由离开了,也就回转过来,向禹笑道:“禹先生,事不宜迟,不知您今日可否有空带我前去‘看风水’呢?”
没料想风近蕖如此爽快,禹道:“当然,只是风小姐您不需准备一下吗?”风近蕖摇摇头,手掌一翻,自储物空间袋里取出了一块纹路细致、品质上佳的汉白玉,又放到了随身的背包中,“如此,一切妥当。”
禹眼前一亮,“这是‘袖里乾坤’吗?”风近蕖抚了抚鼻梁,“不,这是我朋友予的储物空间。”她举起了手链,其上最显眼的是一片看不出材质的类似玉石的水色,光华流转。
风近蕖清晰地看到儒雅如教授的男人眼中闪烁的星星迅速暗淡,好笑道:“如果您不弃嫌,我愿意教予您。”
禹眉梢染上笑意,“那就多谢了,近蕖。”女人笑容耀眼,“不谢,禹哥。”两人相视一笑。
风近蕖转身,打算问下应龙接下来的去向——无他,这家伙十次有八次都是闲的无聊跑来找他“切磋武艺”,却见他人已斜倚在椅子上睡了。
她无奈,上前去轻摇他的肩膀,男人只是皱起了眉,不满的嘟囔了两句,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这情况不对,应龙岂会是在不是自己领域里熟睡的人,且毫不设防,风近蕖抿唇,一时竟有些无措。
一旁的禹察觉不对,走了过来,见此情形面露讶色,余光扫过轩窗,有些迟疑问道:“今日,不会是立秋吧?”被点醒的风近蕖松了口气,“好像是呢,难怪……”
《山海经·大荒东经》:“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应龙在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杀了蚩尤和夸父,本该封神。
但他打的太过……嗨,在战争中消耗能量过大,精疲力尽无力返回天庭,就悄然无声来到南方蛰居在山泽里。
闲居南方,没有打打打作为人、咳,龙生的调剂,应龙整日无所事事,只得沉睡调养身体。物华变幻,斗转星移,历史藤蔓般野蛮生长,转瞬就到了大禹时代,那时洪水滔天,生灵涂炭,世人苦不堪言。
大禹肩负起拯救苍生的重任,惊醒的应龙前来帮忙,甩甩尾巴抹去了许多山丘,疏导洪水而立功,因此应龙又是禹的功臣,他二人的友谊就是自那时开始的。
万万年的挚友,禹再清楚不过应龙秋日即会陷入沉睡的隐疾,但这是那场旷世之战遗留下的暗伤,哪怕他是有救世之功的圣人也束手无策,毕竟专业不对口啊。
更别说某人连袖里乾坤这一小法术都不会、修炼的十分“道系”……
而风近蕖是如何与这狂放不羁酷爱打架的龙产生交集的呢?
将人移到二楼客厅的风近蕖陷入回忆,目光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