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西丝卡回想着对马蒂的承诺、父亲眼看她离开时的渴望眼神,还有新上司的命令,每一条都不是寻常路。她在心里纠结是马上离开这个镇子,还是明早再走。想了大半个小时,心里才有了定论。
早前离开博蒙特旅馆时,她曾找过那个被吓得要疯掉的老板。老板不在,前台只有一名神秘的年轻女清洁员,名牌上写着玛利亚·斯特兰德。她给弗兰西丝卡办了退房手续,开了发票。
所幸退房时把行李带了出来,她开着车在热闹的马路上随意转悠,一面想着心事。要打电话给她的新家人向他们说明自己为何不能上门吗?可是由于不能透露案情,她怎么解释都会像借口,肯定要伤他们的心,可能会影响之后的关系。
她犹豫不决地把车开进著名的新卡斯卡德酒店的停车场,想再好好考虑一下。顺便看看这家金碧辉煌的酒店内部,是不是跟电视里描述的一样。
果然名不虚传。梦幻的灯光、成排老虎机、成群的游客,还有她期待的喷泉元素,都一一展现在眼前。唯一在荧幕上感受不到的,是当那扇巨大的铜门打开,顾客步入其中时,那股扑面而来的巨大气场。
走廊上的丝绒地毯一路延伸至餐厅,弗兰西丝卡漫步其上,忽然看见一个年轻人靠坐在墙根的地上,一手抵着额头,另一只手撑着膝盖,浑身上下充满了绝望的气息。她停下脚步,觉得十分痛心,又一个被滥赌害惨了的可怜人。
她有些迟疑,观察了那人一会儿。对方身形纤瘦,一双荏弱的手,明显就是个书呆子。她顿时明白了。忽然余光扫到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也停下来看着他,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弗兰西丝卡读懂了这位母亲般的女人眼中的担忧。两人又交换了一抹苦笑,弗兰西丝卡拿定主意走上前去,也在那堵墙边坐了下来。另一名女士感激地点点头,随后走进餐厅,给他们留出了空间。
“输了不少?”她用温和的语气低声问道。
这个凄惨的家伙声音很低,有些发颤:“所有度周末的钱都浪费在一台机器上了。”那布满红血丝的,透着悲伤的眼睛,与他考究的衣服和漂亮的发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次旅行我计划了一整年。我第一次来拉斯维加斯,从没想过自己会是这种滥赌的人。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就是停不下来。”
“总想着能把钱再赢回来。”
“就是这样,总觉得自己可以的。真是蠢,太蠢了!太丢人了。我父亲警告过我,我没听。他说过最聪明的人都可能陷进去。”
“你爸爸好像懂得很多。你一个人来的?”
“是啊。”
“身上还有回家的钱吗?”
终于,他把目光投向她,眼神变得清明。他睁大眼睛叹息道:“谢天谢地,我可不会拿买回程机票的钱当赌注。”
“身上还有吃饭和坐车的钱吗?”
他摇摇头,一脸羞涩,盯着自己那双在大腿上来回摩挲的手。
弗兰西丝卡拿出一张五十美元卷在名片外面,名片上印有她在纽约的家庭住址,她把钱塞进年轻人的西服口袋。“别用这个去赌。”她起身走开,只听得他不住的感谢声沿着走廊一路传来。
“我会还你的。我发誓。谢谢……呃……唐纳文小姐。我不会忘记的。”
弗兰西丝卡沿原路返回,慢悠悠地买了披萨和一瓶水。她做出了决定,取来吉普开到郊区的大农场,那个院子里现在堆满了孩子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