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嘉陌从梦中惊醒，他满头大汗地坐在床上。
窗外夜色寂寥，他双手抱头，面露痛苦。
多少个夜里被回忆纠缠，无助惊醒，他已经数不清了。温婼云，那个女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该拿她怎么办？
他起身下床，想要穿上衣服去找她，哪怕看看她也好，远远一眼也好，犹记上次他守在她家小区门口，没想到等到了她从另外一个男人车上下来，浑身酒气。
想要说的话都在那个时候生生憋了回去，他蹲在树池边的树池抽烟，她在那辆车上逗留了半天才下车。
他再也没有能质问他的身份，也缺一个关心她的理由。
“婼云。”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一怔，转身看到他蹲在旁边的树池边抽烟，看到她转身，他扔掉手中的烟，用脚碾了几下，确认烟已经完全熄灭，他抬头问：“看在我等了七个小时的份上，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她的神情严肃，想要拒绝，说出来的话却是风轻云淡。
“好啊！”
事先打好的腹稿在那一刻都被齑碎，那些提前想好的想要挽回的话无论如何都再也无法张口。
是什么呢？正如她当年所说，他不是真正地爱过她，所以连她的苦苦解释都没有相信，那个时候的她一定绝望极了，是不是也像他如今夜里时常被惊醒的恐慌？
她一腔孤勇地奔向自己，被伤害后，作为男朋友的他没有选择相信，而是相信别人手里所谓的‘证据’，那个时候，她该有多害怕？
他是有多荒唐，相信别人，却不相信她，想起她最后那几次见到自己的一次次的眼泪，他的难过无以复加。
是因果报复吗？所以今天他才会跟她面临这样的局面？
他爱她，可是她呢？是否还怨恨他，是否还爱他，自己是否还是当初那个她心心眼眼里都能发光的少年呢？
所以他走在前面，她缓缓跟在身后。
他追她的时候，她像一只白天鹅，美丽而骄傲，两人在一起后，她时常和他并肩走在林荫小道，金黄的阳光透过树枝和树叶，斑驳在她长长的马尾辫和淡蓝色的棉布裙上，她微微一笑，仿佛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只有她是他记忆里彩色的风景。
偶尔她会趁四下无人，蹦上来偷偷亲他脸颊一下，再若无其事地继续走路，眼睛看向别处，只是小脸已经红的像熟透的苹果，抓着他的手更紧了。
他会微微一笑，拉过她的身体正对着他，看着她慌张又羞涩的样子，指尖轻轻点在她的鼻头，宠溺地说：“小可爱，再欺负我我可就不客气啦！”
她的脸更红了，轻轻挣脱他的手，跑向前方，回头对他挥手娇笑地喊：“有本事就来抓我呀！”
她的身影在夏日午后的阳光里明媚如花。
他嘴角笑容更甚，笑着奔她而去，见他追来，她笑着又远远地跑开……
夜幕把这个城市紧紧包裹，微风轻轻拂过，她高跟鞋地声音在身后不紧不慢哒哒响着。
半晌，他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问道：“最近工作忙吗？”
她也站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咸不淡地说：“这么晚了，你叫我来不会就是想问我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吧？”
“我问你其他的，你会回答我吗？”他问她。
“不会！”答案是意料中的，不过她的语气更多了几分不耐。
他转身继续走，她继续跟上。
以前的她在他面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她甜美可爱，善解人意，温柔娴静，这个样子，只有在陌生人面前才会出现，这样的防备和不耐有一天居然也会用在他的身上。
嘴角抹过一丝苦笑，他轻轻说：“对不起，婼云。”
寂静的空气里，她急促的呼吸颇为明显。
见她没有说话，他继续说：“当年的事情，对不起，我不该在那样的情况下还不相信你，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能不能，再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我来弥补当年的错？”
这些话本来不敢再说，可是想到刚才她从另外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他的心就像针扎一样难受，如果当初他能察觉到一切都是一个阴谋，能在她受伤害后陪在她身边安慰她，鼓励她，是不是今天的一切早已经不一样？
答案是肯定的。
“错？当年的你有什么错？一切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清人，还傻傻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爱你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所以，你又有什么错？”夜色里她的声音凉薄。
她又接着说：“姚先生，哦，不，学长，师兄……你跟我谈过去也好，谈现在也行，谈天天地也没问题，可是你想跟我谈感情，是不是就过分了？”
他脚步一滞，心脏就是被从身体里狠狠抽离，悲伤无法抑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角的泪水滑落。
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意她现在说着这种和他毫无干系的话来撇干净他们之间曾经的一切。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曾经的一切都显得弥足珍贵，作为当事人，他不想忘，更不想和回忆撇的干干净净，那是他拥有和她之间唯一的东西了。
她是怨他的，也曾在无尽的绝望里等待他的救赎，可她向他伸手，他始终视而不见。
原来几年的相爱相知相伴，抵不过几张照片来的赤裸裸。她嗤笑，在看见他安抚自己的同时还从另外一个女人房间里出来，她的心，彻底死了——
原来没有谁会打着爱的名义会陪谁一辈子。
温仲庭当初是这样对母亲说的，姚嘉陌当初也对自己说过一样的话。
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呢？孤独时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她像个刺猬一样把自己包裹住，也害怕自己满心欢喜的把一颗心交付出去，得到的是再一次的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她害怕极了。
那种绝望和无助，她再也不想再感受，对感情，也避如蛇蝎。
姚嘉陌也怕极了，优秀如她，他不怕她的身边不乏追求者，最怕她提及两人当年的感情，她的回忆里只有爱过他的悔恨。
他突然转身，试图让她回忆起两人当年一起有过的那么多美好，可等他转身，他在她眼里看到的都是危险和防备，她似乎早已猜到了。
他按捺住心头的酸涩，眼中泛着水光，轻声问：“婼云，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她冷笑着说：“以姚总目前的身份，身边应该不缺女人吧？”
说完，她又惊奇地说：“哦，我说错了，在姚总眼里，我可能连‘旧爱’都算不上呢！毕竟，当年可是你说，跟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你可真是瞎了眼了！”
她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捂着嘴想是想起什么一般的大吃一惊问他：“哦，你不会对我还念念不忘吧？”说完冷笑道：“可是，我对你，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说完她嘻嘻地笑着。
她的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剖在他的心脏。
这些话，都是他当年对她说过的啊，她是怎么在那样的羞辱下还求自己听她解释？
而他又做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