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正阳殿，莫廷轶与莫廷轩并肩而行，缓缓走在人群后面。
莫廷轶瞧着渐远的一片朝服顶戴，如释重负地道：“总算大功告成。多亏有大哥在，我还真担心你今天真不来了，我自己怕是顶不住。”
莫廷轩笑着鼓励他道：“我不在也会一样。”
“怎么能一样？大哥在，我心里就踏实！”莫廷轶微微扬起脸，“大哥的伤势如何了？”
莫廷轩道：“一个小口子罢了。”
“我怎么听说伤口很深？”莫廷轶皱了皱眉。
“太医天天给后宫的人瞧病。”莫廷轩道，意思是，他们口中的伤口深，不足为信。
莫廷轶见他如此，只觉他态度中隐隐有种成竹在胸的感觉，可是刺客跑了，大哥为什么会是这么不在意的反应。
见莫廷轩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他还是忍不住了，道：“昨日那人的身手虽厉害，却也不至于伤到大哥。大哥，你到底怎么想的？”
莫廷轩本不打算告诉他，可想到廷轶马上要启程去安州，不能让他总是惦记着这边的事情，倒不如让他觉得自己已有所安排，便道：“我怀疑昨天那刺客跟昭璧公主有关。”
莫廷轩一惊，道：“跟她有关？”
莫廷轩点头：“若换了是我，绝不会挑这种场合行刺，再者已没有胜算，立刻就会抓最薄弱的环节脱身。可她那边的漏洞那么显眼，他却一直跟我硬抗。甚至我有意纵他往那边走，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手。而且他最后那下出手看似凌厉，其实不难闪避。”
莫廷轶微讶：“那大哥怎么会受伤？”
“如果他们之间有关系，发生了这种波折，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接个头。”莫廷轩说着，摸了摸肩膀的伤口。“给他们制造个机会。”
一回到幽涧园，林羽乔便向沐桐问起江夏王生母的情况。
沐桐倒是知道这事，但因昭璧公主从来没有问过，府中的人也从来不曾提起江夏王的生母伍氏，因此她也没有详细打听过关于伍太夫人的事情。
沐桐出去打听，这才从徐嬷嬷那里得知，江夏王生母伍氏原是老国公爷同袍之女，指腹为婚，她生产后体虚，后偶然风寒久治不愈而亡。
“嬷嬷还说江夏王爷刚刚一岁多点便没了母亲，是纪太夫人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抚养，就连生了小公爷以后，对江夏王爷也是一如既往地好。”沐桐生怕错漏了信息，干脆把徐嬷嬷原话都搬了过来，“那时的太夫人年轻得很，在家中时纪老太爷又很宠她，十分得娇惯，所以见她竟能将王爷照顾得十分妥帖，嬷嬷都觉得惊讶。”
明明问得是伍氏，徐嬷嬷却把纪氏一通夸。
不过，纪氏毕竟是在伍氏去后才来的莫府，徐嬷嬷所知大约也就如此了。
林羽乔笑笑，道：“那其他人呢，可问过了？”
“其他人问不出什么。”沐桐有些为难地道，“咱们不清楚这事还真怨不得咱们，据说是太夫人入府后，府上便没人再提起伍太夫人了，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府里也没几个当时的老人了。”
林羽乔皱起了眉头，道：“伍太夫人的事宫中人都知道，怎么府里反而没什么人说起？”
沐桐道：“好像是因为老国公很疼爱纪太夫人。”
言下之意是怕纪氏不高兴，主家既然如此，下人们就算察言观色也肯定不敢多说。
老国公比纪氏大了十几岁，纪氏出身高贵，当年又是风华正茂之时，老国公捧在手里怕化了的心情可以理解。
只是这跟提不提伍太夫人有什么关系呢？
林羽乔有些想不明白，顺带着又发现了另一处更想不通的地方：越国文官重作风气节，为免被说攀龙附凤，很少有和功勋之家结亲的，把女儿嫁作功勋继室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太夫人出嫁时，纪太师仍然在位，以她的身份，就连皇室也嫁得，更何况还是备受疼爱的幺女。以这样的条件给老国公做续弦实在有些不合常理，也难怪老国公对她异常疼爱了。
林羽乔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太夫人是何时嫁入王府的？”
沐桐思索一下，道：“太夫人入府两年后生下忠勇公，算来是二十年前。”
林羽乔又道：“那纪家老太爷，是何时被罢官的呢？”
沐桐有些茫然，琢磨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也有些吃惊。她和昭璧公主一样，对这些事情都只是大略地听过一点罢了，但她还是仔细想了想道：“刘国舅逝世时，宫里都说他做太师有二十二年了。”
也就是说，纪泽如被罢官前两三年纪氏嫁入了莫府。
在朝廷中某股势力的倒台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更何况是纪家这种在朝堂之上深耕多年的世家。若说出事的两三年前，纪太师就已觉察到了危险的动向，因此为最疼爱的女儿寻找一处荫蔽也并非不可能。会不会徐嬷嬷也正是为了保护纪太夫人来到莫家的？
这不对，林羽乔心中猛得一震。
若是出于心疼女儿的考虑，应当将她与一切争斗隔离才是，在太后显然与纪太贵妃是敌对关系的情况下，纪太贵妃将徐嬷嬷这等得力助手送到莫府，反而会让妹妹牵扯进去。
或许，她不是根本为了保全幼妹，而是为了拉拢莫氏？
可不管老国公如何宠爱太夫人，从纪泽如的结果来看，老国公应当是没有帮忙的，至少是没帮上忙。不然，有莫氏作为盟友，纪泽如即便是被罢官，也不至郁郁而死，大可等待起复的一天。
如此，纪家与莫家不算亲近的关系倒说得过去了。
可在环安行宫时，江夏王说起纪太贵妃之死时那黯然的神色……他极少流露出这种情绪。林羽乔的心随之黯然，或许徐嬷嬷所言未必就是夸张，纪太夫人待王爷如亲子，他因此对纪家也很有感情，以至对蔡嫔的下人都肯出手相帮。
是啊！他连对蔡嫔的一个旧仆都肯出手相帮，对纪家的事情难道会坐视不理？
那他对害纪家倒台的刘氏……
林羽乔猛得想起那日在环安行宫太后说过的话，“是你们两个啊”，“也好，更好”。
当时，她因为内心深深的恐惧，并未仔细去想这句话，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太后不喜欢昭璧，面对她自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
可如今细细一想，这话大有深意，因为太后原本是打算让昭华嫁给江夏王的！那句也好、更好，根本是针对江夏王的！
